阿雄的廿年中港生活

約好在新年聚聚傾傾 

我突然有事去了北京 

原來你在不知不覺間預備去另一處看風景 

帶走身影 帶不走裝飾你瞳孔的星 

放手無聲 沉默也等於約定 

帶走心境 卻帶不走分手時的風景 

雲過天青 忘掉我們曾盡興 

…… 

認識你30年，中文大學建校以來第一次有書院新成立, 來自其他三間書院的新同學都籌辦迎新營, 偏偏我熟悉的幾位都沒有參加, 碰巧又趕着去美國見一見家姐和去做暑期工作，所以應承了說回來擔任各類跑腿工作。 

那年的盛夏，當時的主席因為身體問題很多工作都未能擔當，大任落在你身上。當時無論是接待 

新生的程序, 處理各類行政手續, 大組長，或者綜藝晚會, 事無大小都煩着你。 

迎新營開始前的兩個星期，我才擔起負責拍攝的工作。 

是你的領導才能和魄力令到第一次迎新營可以舉辦, 我們都玩得很開心,印象難忘。大學的光景都是好的。 

當時很驚訝你充沛的體力和雄心，令到大家都有一個中心, 有一個領袖可以跟隨。從你洋洋得意的臉色,也知道你樂此不疲,非常受落。「雄哥」這個尊稱，根本就是一個逸夫學生的好代表。 

新書院百廢待興,你並沒有選擇做學生會或宿生會等大型的團體, 無可否認你已經是一個精神領袖,是一個造王者。 

那時候我開始接觸電影編劇, 喜歡研究人的軌跡,不過像你這樣「主流」的一個人物其實沒有什麼好研究。你是大佬,一世都是。 

畢業的時候，全世界都講地球村概念，大陸剛開放, 移民潮正熱，香港充滿機會, 廿歲出頭喜歡做什麼就做什麼, 根本不愁工作。你說你的英文不好, 不打算去大洋行，不過你也很快在一間國際的電池公司工作, 我在電影圈焦頭爛額, 你就工作得越來越稱心如意, 而且很快又當了總經理，買房子, 每天你駕車接載上班下班的女朋友，也答應成為你的太太，結婚生孩子……主流價值觀, 成功的男人要做的，你都做到了。那時候你問我是否真的要在電影圈，或者健康食品業界工作,你總是覺得我很另類,當時我就覺得你財大氣粗。今時今日我有膽量承認自己當時是妒忌。 

你的普通話很好,而且每一件事都主動積極去做, 所以公司派你到內地打理廠房和業務。馬照跑舞照跳的年代, 同學們都各自開展自己的事業,上位的都已經上位, 掙扎的也正在掙扎，現在回看才知道那個年代對許多人來說都是一個轉捩點。 

千禧年之後, 亞洲金融風暴令許多外國的訂單都沒有了，嚴重影響國內業務, 這時開始在國內創業,還好的是中國加入世貿,你說生意沒有以前大公司的好，但是對你的影響應該都不會很大, 你有一套營商的方法，就是和不同內地的朋友吃飯飲酒, 打好關係，如此「庸俗」的辦事方式, 我談不上半句。你開始一面倒地喜歡中國這個地方,覺得是很大的機會。還好的是你開始不覺得我的工作是離地了，甚至覺得互聯網就是未來的要發展的方向，需要我幫你確立嗰個電郵地址和接駁上網。我和你的想法終於有一點接通。 

沙士之後,我事業遇到另外一個障礙, 你正在大陸開展第二個事業, 當時我結婚不久, 正正非常擔心前途,不過當時香港的一片愁雲慘霧,對你一點都沒有影響,你已經在深圳生活,覺得全面在這裏生活下去也是不錯,而且當時還勸我不要再留在香港, 在內地做什麼也是好的。當時新浪搜狐網易等等互聯網公司也在內地大肆發展, 全面在美國上巿, 我們的一位同學你的親友也在北京發展得非常好，那時候我開始知道,同學們雖然一同在逸夫畢業, 但是已經完全活在不同的社會階層，有各自的圈子。大家也不容易明白各自面對的壓力, 不容易欣賞對方欣賞的。 

你笑我不懂得飲紅酒,也應該要學習高爾夫球。 

有一刻我曾經動搖過。 

那幾年我同樣在大陸跑來跑去,和你相比，雲泥之別。 

最深印象是2007年, 那年的1月1號, 我正式沒有任何一份工作可以做, 非常擔心,你就拿了韓國的知名品牌的電池,想在內地推廣還問我很多意見。你還說你投資了好幾個項目。有一個是國內負責打印發票，報稅的機器。那天我還幫你搬屋，是一幢頂樓連天台的大宅，可以望到整個少年宮。 

才一年多, 美國那一邊的金融海嘯,引發中國的金融秩序搗亂了,其實你和我都不大明白有什麼影響, 卻身處其中，打亂生活。 

也許是大丈夫性格，你有任何問題都會自己承擔,不輕易對其他人表露出來, 可以說是逞強, 也可以說這是天生領袖必須承受的痛苦。原來這些日子,你也要面對很多問題, 改革開放20年, 80年代的新生代已經可以擔任要職, 香港人不再容易在內地發展； 孩子也長大了要考慮升學的問題, 邁向中年,適合我們的高層工作也越來越少。 

回到香港及又是另一個世界, 不再是遍地機會，剛畢業的同學要找一份好的工作都不容易, 更何況我們所謂的管理經驗,一點都不值錢。 

2012年你決定轉行, 開了一間美容院。臉上還是一臉春風,只是我隱約感覺到已經有很多隱憂。我有很多關於營運商的意見,市場推廣的策略,你說你會一步一步執行,但是心裏都很清楚你沒有裝載。 

有時候和你談政治, 你還是一味的逞強，還是覺得香港的新一代人打亂世界。都是拿人家一兩句說話,當作道理和我攀談，並沒有仔細研究。 

然後聽到你要為孩子升好學校而四出張羅, 然後又已經搬回香港居住，孩子都順利升上大學。 

一年多前你原本打算在在內地，如START UP 般開始新公司,我和你預備寫建議書時,已經發覺和你談不來。這個年代說的START UP，並不是你二十多年前開設廠房,或者十多年前做貿易，或者數年前開始美容院那樣。 

感受到你的焦慮，明白你的擔心。 

也開始接受, 時不予我。 

30年，世界轉動的速度沒變過，只是體會不同，很多價值觀已經改變。犯人欄成為牧者一生牧職最崇高的講壇。 

二百年後所有事物都種出青苔，墳墓見証花開。 

後代子孫一一告訴你。 

…… 

還說沒研究你的人生軌跡， 原諒我不記得忘記。 

下雨。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