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的五万——☠虛噬罐頭☠地域的單向通信☎芙莉蓮フリーレン
「我沒有不想跟你見面。」只是害怕而已。
「你害怕什麼呢?」因為可以臆測的事情種類過於龐大,我仍然是問。
「……可能是怕妳吧。」他苦澀地笑著。
♨
結束了第五段的感情,我在25歲那年隻身來到札幌。
我想來到札幌,並沒有任何特別的原因。如果硬要賦予理由,是因為如今我想念的人都不在了;而聽說我的太上祖——奶奶的爺爺,有混跡過札幌。
由於這很可能不是事實,我還想起侯孝賢電影《千禧曼波》裡,主角似乎和喜歡的人,在日本的雪地躺臥在地,用身體畫出雪天使。電影《王牌冤家》裡,也有類似的橋段。
讓你感動巨大、無法言語的東西,你會想帶著喜歡的人去看,這是自然。
我希望有一天,我能帶著我自己去看所有東西,這是徒然。
閱讀動畫和小說、新聞資料,不畏懼和陌生人攀談的我,馬上走透了市中心的幾個重要景點,開始無聊了起來。
當我滑著手機,尋思可以去到哪裡的時候,一個看起來營養不良的年輕人,湊近我的身邊。
雖然我並不覺得害怕或討厭,但當年輕人的臉龐湊近我,我發現他至多不過11、12歲,是一個長得很高的孩子。
「どうしたのですか。」日語不具有問號結尾,疑問句也十分和緩。
我呵出一口白氣,用對陌生人的禮貌形,詢問對方「怎麼了」。
「悪寒が走る(おかんがはしる)。」
孩子的日文很慢,但非常地難;他當時的意思是,「發燒時身體發冷」的一種表達。
「震える(ふるえる)?寒気がする(さむけがする)?」我試著提問。
孩子無助地看著我,徬徨地搖頭。
「雪(yuki)。」我說,亮出手機發著微光的介面。
「ええと...」孩子猶豫地開口:「心配には及びません。」
孩子這麼說,我才撫摸臉頰、發現我正流著淚。
「私の名前は『雪(yuki)』です。」他的回覆,溫吞卻不緩慢,用的是讓人能簡單理解的日語,「一緒に『雪』に行きませんか?」
雪用蹩腳的外國人式日語和我對話,我心中寬慰,明白他的意思。
11月底的札幌遍布冰晶的氣息,若是有妖精出現,我也毫不意外。
我看著手機上的說明,備感頭疼;原本看起來渾身打顫、馬上就會死掉的雪,如今卻活潑地坐在我旁邊,——他說看雪的話,得去函館的雪場才行。
許久以後我才知道,這是雪的私心。
11月底的函館,完美錯開所有活動。
官方說明,雪會降落在1、2月。
我兌換的日幣有限,雖然捏著花,但在市區已經花掉不少;這次去函館,我也是鐵了心要跟雪到底,不過想到還有返回台灣的問題,我忍不住焦慮難耐。
雪好奇地看著我,他大概覺得我的表情很豐富。即便好奇,他也什麼都沒問、沒說。
「震える(ふるえる)な。」我喟嘆著說。這句日文的意思是「冷到發抖」。
雪只是笑著看著我發抖,不發一語。
我跟著雪下了特快列車,發現身上的錢不足以到雪憧憬的雪場;即便夠,要買雪具也是不敷使用。
我有點不好意思:「お金が足りない。」(錢不夠。)
「もちろん。」雪的「當然了」,聽起來如此理所當然,他只是想來函館看看。
雪想看的是冬季祭典,但我是11月25日與他到函館的,而祭典在12月1日拉開帷幕。
雪把玩著手上沒有電量的富士通手機。
他的手機散發淡淡的香味,不知從何而來。雪的手機是桃粉紅,拿在蒼白的他手裡非常突兀。
現在怎麼辦呢。我毫無頭緒。
「こっちを见て。」我抬頭看說話的雪,接著左右張望,並沒有看到特別的東西。
「雪。」他用手指指向自己,有點不好意思。
看見我沒有馬上反應,他低下頭說:「私は私、あなたはあなた。(我就是我,你就是你。)」他講的話又開始變難,表情還有些委屈。
「オレだよ!オレ!」我意會過來他的意思。意思是他是「雪」,要我「看雪」的意思。
☃
為了化解雪的尷尬,我就說了日本很有名的詐騙用語「俺は俺」;這句話相當於中文用法,一接起電話就說「我啊!是我啦!你不認得我的聲音嗎?」後續則開始借貸和游說買賣。
雪終於又恢復笑容。我看見他單薄外套的口袋,露出一個吊飾的頭。
「フリーレン?」我指向口袋,問。
雪綻大了大大的笑容。
「末永くお元気でお過ごしください。」他說。
又是我聽不懂的日語,但他說的應該是祝福的好話。
「お元気で。」我對雪說,請他多保重。
雪卻用八點檔的語氣回說:「お幸せに。」要我過得幸福。
我講了日劇女主角的分別話語,而雪就引用了男生會祝福的話。
起初我有些不耐煩,但馬上笑了出來。
俺は俺誰も俺にはなれない
Get it on the mission 後悔とかはしない
俺は俺誰も俺にはなれない
俺も俺のこと操れない
All that i want is just 残してくるアート
なぜか俺1時間食らうピカソ
この人生 like でっかい迷路
上がり下がり俺叫んでる yeyo——ShowyRENZO「俺は俺」
我用雙手捧起雪的臉;凍僵的手和雪的發紅的臉頰溫度同樣冰冷。
我唱著動畫的主題曲,用跑百米的速度跑離雪。
雪愣了一下,接著馬上竭力跟上我。
路上遙遠的某個店鋪,傳來GReeeeN的〈雪の音〉。
我想起和我去看GReeeeN傳記電影的十年至交,早已和我不復往來;駐足哭泣,久久不能自己。
雪還沒追上我,「……私は私!」聲音模糊地自我的背後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