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雜談:火車/移動/停滯
不同的生活景況下,有機會在一個區段間重複往返。
但是經過多少次,我大概還是無法在遠程火車出發前十分鐘拖著行李箱走進車站從幾十個月台中從容上車的類型。所以我站在旁邊的三明治bar乾等時,看到因故很久不聯絡的朋友一身俐落深藍風衣的商務裝扮,拉著登機箱在last call中上了車。
大學時有個朋友說,雖然大家在同個城市裡各自有事好像很難碰面,如果在繁忙的地點停留下來,依然可以碰到許多人。車站大概也是這樣的地點。但是捫心自問,就算那位朋友不是就上了車,我會跟上去攔著她講幾句話嗎?能講什麼?當下想著,我的答案是不會。
停下來可以遇見流動中的人,但是我們的移動卻也是用停滯的方式呈現。
我通常很喜歡看窗外的風景。印象最深刻的是幾次搭英國南部到愛丁堡的火車,看了幾個月無論從宿舍往下望的一片紅頂磚房,火車開了幾個小時終於在New Castle之後漸漸進入了山地起伏,最後在開進岩石間的愛丁堡車站。大概是台灣多山臨海的關係,這段旅程搭了幾次還是讓我很著迷,全程看著窗外幾次也沒睡著,到甚至沒調整過幾次坐姿,即使感覺到鄰座的乘客似乎有點不安都沒有空搭理的程度。
偶爾偶爾,也會碰到沒有來由,卻極為真誠或單純的善意。現在常搭的這段火車上,曾經出現過在老式車型的包廂裡被我的大件行李弄得心煩氣躁老太太;帶著巨型布袋卻因為車票車種問題被查票員不由分說罰了一筆錢的年輕人;疫情爆發期間穿著豹紋滿是首飾與濃妝、無論如何都想聚在一起聊天的男大姐們;也有有點粗獷又疲倦,但是在我用破德文向他確認旁邊的位子空著以後,一直說著alles gut、alles gut要我坐下不要擔心,下車前很慎重地斷斷續續用簡單的英文單字祝我往後一切順利的大叔;還有一邊工作卻堅持要請我喝杯咖啡的醫學生。
其實我從來沒有興趣在火車上喝過咖啡,連在車站也鮮有。除了是旅程有點短,還有身邊的各種行李,座位狹小的空間和車廂的震盪...等等,在火車上喝咖啡一不小心就難逃狼狽。不過那天因為突如其來的友善,我忽然發現自己也許置身在這個社會對疫情樂觀的漣漪中,只有稍微過意不去幾秒就接受了。對方去找咖啡的同時,乘務員端著盛拋棄式紙杯咖啡的托盤經過,一派悠閒。幾分鐘之後,我跟醫學生邊摘著口罩喝咖啡聊天,儘管對紙杯蓋跟口罩該放哪裡猶疑不定(該乾脆拿掉口罩嗎?還是拉到下巴,喝一口就戴回去嗎?應該不能就著杯蓋喝吧?但是手老是摸杯蓋好像也不是辦法)。但是所謂的善意跟手足無措,好像都是後疫情時代的一部份,也可遇不可求。我和醫學生後來各自工作看書,過了幾站她便收好電腦下了車,我謝謝她的咖啡,她彬彬有禮祝我旅途順利。沒有互留聯絡方式也不會有什麼下文。或許有點奇怪,但是也就是旅途的樣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