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与更坏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个时代的坏风气，不是一夜之间吹出来的，也不会在可预见的将来消散。

昨日看到一个被极速和谐的文字片段，一个对母亲援鄂漠不关心的孩子竟异常担心某位前往当地的领导人的安危，并认为此举是当地人民的福祉。不禁想到了不久前看的荒诞喜剧《Jojo Rabbit》，崇拜纳粹的孩子被要求残暴地痛恨犹太人，可他不知道这种仇恨是要求杀死可爱的小兔子、把漂亮的小姐姐送上邢台、对被绞刑的母亲不为所动。我不质疑那个片段的真实性，尤其是想起自己在小学时参加全校演讲比赛的主题是批判陈水扁，并在当时获奖了。对这个世界半知零解的孩子而言，被灌输的就是世界。

所以我曾经担忧过的事又上演了。邱晨们被挖坟讨伐，讨伐者似乎都手持搜查令般将他们的上半生倾倒在大众视野，拼凑出定其罪的证据，不下战场的敌人在一旁煽风点火，高风亮节得很。凡是站定了立场，他总觉得自己是屹立不倒。殊不知这些试图掀翻奇葩说的人，待到哪日自己心爱的偶像、书籍、影视、节目被撤下，同样会发出阵阵哀嚎。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看到有人说：人权、言论自由这些普世的价值观在中国都是贬义词。你索求人权，他以国家大义和生存空间压之；你谈及言论自由，他反以其作为武器捍卫自己的攻讦他人的权利。无从苛责卷进这股坏风气的人们，因为他们不自知，更因为他们犹如蚍蜉众多，无法逐一击破。因此乐观的我多次试图在蛛丝马迹上找到大环境已经意识到这是一个恶性循环的证据，若再不作修正，所有人都无法逃离这个循环的漩涡。

可事实就是在告诉每个妄图与巨人拔河的人，你的乐观改变不了世界。人民日报加入战场，给邱晨们定了死罪，让讨伐者们欢呼相庆。

昨日人民日报还发表了令人心惊的“反超了！”贺词，批评声音如浪潮袭来，不以为然并觉得批评者小题大做的人叫嚣着见一个举报一个，将批评声音定罪为恨国，所有的批评声音瞬时被404黑洞吞噬。这个系统默许着每个在嗜血却毫无自觉的恶魔行使不该有的特权，它一次次地告诉你，在黑暗的时代，做一个没有良知、没有原则、没有底线的人吧，只有这样才能把黑暗当成寻常，这样才没有压迫、没有痛苦、没有绝望的感觉，反而自觉有了利器，可以刺伤任何人，也可以保护自己。

《A Hidden Life》说：“世上的良善渐增，部分赖于不见经传的行为，而你我周遭的事之所以没那么糟，一半归功于那些不求功名，只求忠诚生活，死后无人吊唁的人们。”导演在电影结尾插了这么一段与电影压抑氛围违和的良言，歌颂坚守着底线而倍受煎熬的人们。男主角拒绝为纳粹提供粮草，被征入伍拒绝宣誓效忠希特勒，被邻居们唾弃，被妻母怨念，被士官虐待，被判以死刑，被剥脱生命。这本是一个绝望的故事，导演却依然乐观地给予世人希望。

而现实是如《一念无名》里说的那样：“其实做个混蛋很容易，不想处理的就撒手不管，放在一旁眼不见为净，然后给自己几十个借口，说自己没有错，‘没办法，已经尽力了’。”世上的凶恶渐增，小部分赖于人性中普遍的懦弱和自私，绝大部分赖于大环境对恶的默许、对善的压制和对自由的模糊界限。

这种坏与更坏的恶性循环关系，仍未停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