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特·克兰诗全集》选20首之二
选自《桥》(The Bridge),1930年
致
布鲁克林大桥[1]
多少个黎明,自他起伏的静息生寒
海鸥的翅膀会沉落并将他移转,
布散波动的白环,高筑起
自由[2]于身被枷锁的海湾水域之上——
随后,以不可侵犯的曲线,抛却我们的眼
幻影一般有如船帆横渡
几页将被归档收存的数字;
——直到电梯放下我们离开我们的白昼……
我想到电影院,全景的奇诡之法
众人俯身朝向某个闪烁的场景
从未显现,却再一次被竞相争睹,
在同一块银幕上向其他的眼睛预演;
而你,在港湾对面,银光漫行
仿佛太阳踏着你的脚步,却留下了
你的跨越中从未穷尽的某个动作,——
隐隐然是你的自由在羁绊着你!
由某个地铁舱口,单间或阁楼
一个疯子急奔向你的胸墙,
在此刹那倾身,尖啸的衬衫鼓如气球,
一个玩笑从无语的大篷车中坠落。
下到华尔街,从主梁到马路中午透入,
一枚被拔的牙出自天空的乙炔;
整个午后层云飞渡的起重机转动……
你的缆索吐息令北大西洋沉静。
而隐晦如那座犹太人的天堂一般,
你的奖赏……赞美由你赐给
匿名,连时间也无法唤起:
生机勃勃的缓刑与宽恕由你呈现。
哦竖琴与祭坛,以愤怒融铸而成,
(仅凭劳作如何能校正你唱诗的琴弦!)
先知的誓言之可惊的门槛。
贱民的祈祷,和情人的哭泣,——
又一次车流的灯光抹过你迅捷的
无可分断的习语,星辰无瑕的叹息,
珠连你的道路——凝结永恒:
而我们已看到夜在你的臂弯间升起。
在你的阴影之下,我在桥墩边等待;
唯在黑暗中你的阴影才清晰可见。
城市炽热的包裹尽被拆开,
积雪已然淹没一个铸铁之年……
哦无眠如你脚下的那条河,
拱越大海,草原的梦想之坪,
改日飞掠,降临卑微之极的我辈
并将一个至高曲率的神话借予上帝。
[1] Brooklyn Bridge,跨越纽约东河(East River)连接曼哈顿区(Manhattan)与布鲁克林区(Brooklyn)的悬索桥,建于1823年。
[2] Liberty,自由女神像(Statue of Liberty)与布鲁克林大桥同处纽约湾(New York Bay)上。
哈特拉斯角[1]
重重大海皆已横越,
岬角风化,行程已毕……[2]
——华尔特·惠特曼
不可估量那恐龙
缓缓下沉,
那猛犸似的蜥蜴
食尸鬼,那东方的
海角……
当沿海岸的山脉在西面升起,
慢慢地那片静土——
星核的燃烧——背侧的
能量变化——沙子的痉挛移位……
但我们,绕过海角的人,那些岬凸
怪异之舌改变浪涛讯息的所在
在灰色的城堡之下,向群星重述
古老的名字——回家去往我们自己的
炉台,到那里吃一只苹果并回忆
吉普赛人在马赛送给我们的歌
或是牧师行走的样子——缓缓地穿过孟买——
或是读你,华尔特,——知道我们身陷
于那深深的惊叹,我们土生的泥
它深处的红,坡卡洪塔斯的永恒血肉——
那些大陆里折叠的万世,超载了
甜蜜于起重机,烟囱,隧道之下——
以时间真正许诺给我们的一切为脉络……
而由上方传来,无线电扰流那细微的啸鸣,
我们耳中被捕捉到的空间泡沫的烟汽——
主桅之上遥远守望的何种低语
重又陷入沉默,当时间澄清
我们的水晶体,提升一个焦点,恢复
一架潜望镜以窥看何种快乐或痛苦
可为我们的眼睛分享或回应——然后引偏
我们,岔往一座沉没的迷宫
各人在此只看见自己黯然的往昔反转……
但那星光闪耀的无限之浅盘,
那圆环,无尽空间的盲目坩埚,
被运动所冲洗,——永远不可征服。
亚当与亚当在林中的答语
让黄昏星倒映在明净的池中。
现在老鹰主宰我们的日子,身为
暧昧之云的裁判。我们知道那刺耳的
君王翼翅的法则……空间,转瞬即逝,
闪烁一刹那,将我们消灭在它的微笑里:
天际线上的一闪——换挡——
而我们有欢笑,或更多突然的眼泪。
梦想取消梦想在这事实的新领域
我们自其中苏醒而进入行动的梦境;
看见自己是一粒原子在一块裹尸布里——
人听到自己是一架引擎在一片云中!
“今后岁月的记录者们”[3]——啊,信仰的音节!
华尔特,告诉我,华尔特·惠特曼,倘若无限
依旧毫无二致,恰如那时你走过海滩
靠近保马诺克[4]——你的孤独巡游——而听见幻影
透过涛声,它的鸟鸣在那里长久地降落……
对于你,那些全景与这一属类的高塔,
为你所有——那形容呈现在悬崖上的主题,
哦自由路上仍在前行的漫步者!
这还不是我们的帝国,而是迷宫
你的双眼在其中,像大航海家的无船之目
从每座监狱地窖的巨石中闪亮
在峡谷的车水马龙间……面对交易所,
在一个股票的世界里生存,——它们也是山脉
跨越山丘,那里第二架船骨迷失
回到康涅狄格州的农庄,废弃的牧场,——
海与潮涌之眼,毫不否认,明亮而充满神话!
力之鼻哼抽打一个新的宇宙……
在喷涌的柱筒追索着傍晚天空的地方,
在巨型发电所隐现的大烟囱之下
群星以犀利的氨气箴言刺戳着眼睛,
新的真相,新的端倪在天鹅绒里嗡鸣着
发电机,那里听觉的弦索被胡乱拨响……
力的文字,——伤口,绑着线圈,洗练——
砥磨着隆隆线轴上皮带的拍打,刺
入涨起的肉汤,被驾驭的群星之凝胶。
朝向何物?劈雷开叉的轰鸣分裂
我们的听觉于刹那;但在旋转的电枢中迅速,
明亮如蛙眼,在钢铁砂囊的腰际
咯咯直笑——绑住了轮轴,被框限
在盘绕的精密之中,捆束在彼此的欢喜之中
轴承明灭,——哦无一声低语而闪耀
在被油洗净的盲眼迷醉之圆环里!
群星在我们的眼上挥写霜的传奇,
犹未征服的空间的璀璨诗章……
哦强韧的银色双翼,轻触着风的肩隆!
兄弟二人双双飞离了沙丘[7];
将狂飚弯折,莱特驭风者转投
海角方向,然后划过风侧,倾斜又回旋
是什么密码从预言的文字中升起,
是什么马拉松的新装备在群星之间!
灵魂,凭借石脑油插翅飞入新的疆域
早已知晓火星更近的环扣,——
新的纬度,正解开绳结,即刻要让位
给怎样激烈的时间表,满是急行的厄运!
且看恶龙的队伍——两栖,无处不在
要围困海岸,缠绕陆岬,骑乘
为蓝所有以云为殿的区域直达以太……
当众多伊利亚特透过骄傲中抬起的双眼闪烁
地狱的腰带骤然加宽化为天堂被羽的侧身。
哦明亮的圆周,高度被调用以放飞
战争暴烈的蒙面狗群在铺满云絮的洋面,——
这空间的竞逐,这被抽打与砍凿的高度,
为劫掠的圆环所诱,棍棒梿枷挂满
仇冤的榴弹,后者呼啸的花瓣给我们割出
伤口,我们拿来包扎的定理尖锐如冰雹!
飞转不停,翼翅由蠕虫银的机库中浮现。
紧张的引擎澎湃,啮咬着空间,进入航程;
透过闪闪发光的能见度, 伸展,无眠,
翼翅修剪光明最后的边疆……
陆生的风之警犬展开黎明的巡逻,
将每架飞机掷作一支神兵添翼的标枪,
捅破高天在一道狂啸劲风之上盘旋;
确然没有什么眼睛能覆盖向日的飞行队!
在那里,充满意义,如普勒阿德斯[8]般肋生双翅
闪着剃刀光泽它们急推每一个迅猛的螺旋!
因自身的超速而获准高升的唱诗歌手
他们,胆大妄为的骑兵队,将积云截断——
设下包围并跃过卷云自天空俯冲而下!
当鲸鱼座一般,哦你的飞艇,巨大的闲游者
在倒悬的极光海滩上,——辽阔随行的
是护航的机群,月亮雪貂与你会合
在飞逝的阳台之上,正当你滑翔之际,
——已将空间划成了碎片!
低,为海角所阴蔽,
看那移动的转塔!从灰色的甲板
见侦察的兀鹫腾起穿过气态的黑绉纱
低悬……直到一支雷霆的螺号回应
云之钟楼,隆隆震响,当探照灯,如剑客,
割开天空的胰腺那沸腾的无烟煤
向着你,哦台风的海盗,——飞行员,听!
你的双眼被速度打上碳酸氢化的白,哦天空小子,看见
从你在闪电长矛之上的路径你是如何
播下厄运你既无时间亦无机会
去计算——正当你凝止的双眼畅饮
什么样的空间之酒精……!记住,猎鹰王牌,
在你的手腕那儿有一个梵语的训令
要接连无限的晦暗边界——
重新……!
但首先,在此处这一高度领受
炮弹深处的至福,确定的缓刑!
被铅洞穿的机身,印有盾章的机翼
提起痛苦不堪的赦免,从无形的边缘倾斜
时而鹰般机敏,时而
躲过猎物,盘绕-
着,沉落以
巨大回弹的列-
队直下
螺旋到晕眩的
夹击,返身而上,打开圈环
以游击手的诡诈,陷身于燃烧的回-
旋,舞动那凝固的深度
呼啸而下
黄道十二宫,疾掠
(此刻正迅速接近海角!)
沿着引力的
涡流进入撞击的
……崩溃……化为糊烂不成形的残骸……
在哈特拉斯一边拢聚着那堆搁了浅的冲天豪气!
* * *
星星已划开我们的眼睛,以种种古老的信条
即爱与恨,诞生,——民族的终止……
但谁曾占据过比你更确信的高点
哦华尔特!——你的升华此刻在我心中盘旋
当你在哀歌的连接点,那里,在速度
与浩瀚永恒连接之处,挥舞着回复的种子!
无所不能的肥土,或然的青草,——阵痛
来自淹没埃佛勒斯峰[9]基座的潮汐,其失败
不逊于你凭借与生俱来的纯粹冲动
来回应最深处的声音!哦,自死者中上升
你携来符木[10],和一份协议,新的疆域
由活的兄弟情谊构成!
你,那边更远处——
冰川山脊与乌鸦的航程,
隐秘地经过兀鹰之域,穿越天顶庇护所
所经之处信天翁曾经奉献了
他最后的翼动,而颓丧如一只杯子
被倾空,粉身重回大地——你的棍杖
曾击出一支歌,哦华尔特,——在那边与更远处!
而这,你的另一只手,在我的心头
是被引领的铅锤由那些眼泪构成,它们开始
什么样的守夜记忆,血淋淋,在海角一边。
食尸鬼冢里装着人的困顿乖戾
与兄弟残杀!你,在那里苍白如死灰
曾将伤口保留,哦悲悼者,那全部的总数
连香报春花与花楸果,一片片有如连串的泡沫
环绕着种马裸露的牙齿,在那个春天盛放
当我初读你的诗行,无所不在仿佛那
草原的沃土,却又如碎浪跃向断崖!
哦,早早地追随着你,我探寻那座山丘
它写满了蓝色,紫罗兰的浓香不绝,直到
随着六月山间的月桂破绿而出
并将森林铺满了怎样花团锦簇的光泽!
还有玄妙之雪的克朗代克[15]火绒草!
月光的白堤从溪谷中降临——
在橡木遮面的峭壁上怎样滔滔不绝,
当我精神抖擞沿着红杉小径而下
听见雷霆的雄辩穿过绿色的拱廊
在每一花簇草丛里置小号吹送——直到
金色的秋天,被占领了,冠盖了战栗的山丘!
Panis Angelicus[16]!宁静的眼眸闪耀着
爱情本身相对的凝望,与爱的惊诧!
并非最伟大,你,——并非最初,或最后,——却亲近
而继续生生不息超越我的至远之年。
早已见惯,你,有如公共地方的乞丐;
捉摸不定——另外——有如黎明铺展的弧线无迹可寻:——
我们的Meistersinger[17],你将呼吸注入钢铁;
是你落定那至为豪迈的脚跟
挺身而立,将跨度抛掷于均衡的翼上
铺开那座大桥,我们的神话,我歌唱之物!
现代的岁月[18]!向什么样的海角推进?
可是你,Panis Angelicus,难道你不曾看见
又穿过了那道无人逃脱的屏障——
却丝毫不知其为死亡争斗?哦,绿色的某物,
超越一切科学的芝麻曾是你的选择
用它来维系我们随一个声音悸动,
罗马,维京,凯尔特的新整体——
你,吠陀的[19]凯撒,向绿色草地跪拜!
而此刻,发射于空间深不可测的穹隆,
向着无尽的终端,疾速之光的复活节——
巨大的引擎转舵向外带着六翼天使的优雅
乘着号角汽缸经过自视野中消失
以穿越那意识的跨幅,你将其命名为
大路——你的幻象再一次恢复!
你向我们的手传递了怎样的遗产!
再看!长虹之拱门——如何熠熠发光地矗立
在海角的食尸鬼冢之上,哦欢乐的先知!
记录者从此老去,是的,他们将听见
他们自身的血管里不曾消除你确信的脚步
又籍着环绕你头顶的光轮阅读
在牧草映照之下,Panis Angelicus!
是的,华尔特
重又迈开步,向前毫不停歇,——
并非立刻,亦非突然,——不,永远不要放开
我的手
握在你手中,
华尔特·惠特曼——
那么——
[1] Cape Hatteras,北卡罗莱纳州东海岸沙洲哈特拉斯岛的海角,因常有飓风和沉船而有“大西洋坟场”(The Graveyard of the Atlantic)之名。
[2] 惠特曼“印度之旅”(Passage to India),《草叶集·秋溪》(Leaves of Grass: Autumn Rivulets),1891-92年。
[3] “Recorders Ages Hence”,惠特曼《草叶集·菖蒲》(Leaves of Grass: Calamus)。
[4] Paumanok,惠特曼出生地,纽约州长岛(Long Island)的印第安语名,意为“鱼形”。
[5] Kitty Hawk,北卡罗来纳州东北部城镇,为包括哈特拉斯岛在内的沙洲岛链(Outer Banks)的一部分。
[6] Kill Devils Hill,应为Kill Devil Hills,距基蒂霍克数英里,美国飞行家莱特兄弟(Wright brothers)于1903年12月17日首次成功飞行的地点。
[7] 奥维尔·莱特(Orville,1871-1948)掷骰子赢了兄长威尔伯(Wilbur,1867-1912)成为首飞者。
[8] Pleiades,希腊神话中海神普莱伊俄涅(Pleione)的七个女儿,为猎人俄里翁(Orion)追猎穿过天空,后宙斯将她们变作星群。
[9] Everest,即珠穆朗玛峰。
[10] Tally,刻痕以记数的木签。
[11] Appomattox,弗吉尼亚州中南部一城镇,1865年4月9日南军在此向联邦军投降,美国南北战争就此结束。
[12] Somme,法国北部河流,其上游曾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惨烈战场。
[13] Potomac,美国东部河流。
[14] Pontiac,密执安州东南部城市。
[15] Klondike,加拿大西北部育空(Yukon)地区一河流。
[16] 拉丁语:“天使的面包”,意大利多明我会修士,天主教神父,哲学家,神学家,法学家阿奎那(Thomas Aquinas,1225-1274)所作《圣典》(Sacris solemniis)的倒数第二节。
[17] 德语:“大师歌者”。12-17世纪德国抒情诗人和音乐家行会成员,技艺精湛并为严格规则所限。
[18] Years of the Modern,惠特曼《草叶集》(Leaves of Grass)。
[19] Vedic,吠陀(Veda)为最古老的梵语经文。
亚特兰蒂斯[1]
音乐因此便是与爱有关之物的知识
在和谐与条理之中。[2]
——柏拉图
经由捆绑成束的缆绳,弯拱的路径
向上,随光而转,弦的飞跃,——
穿梭的月光那紧绷的里程切分
耳语的奔行,线缆的传心术。
夜的标记之上,花岗岩与钢铁——
透明的罗网——闪烁的谱线完美无瑕——
女巫的嗓音微颤,摇摇摆摆地流淌
仿佛一个神是弦音的子嗣……
又是经由那绳索,以其召唤串联起
一个概括其下所有潮水的弧——
它们迷宫般的历史之口
倾吐着答案仿佛海上的所有舰船
以一道激昂的呼吸共立誓约而呼,——
“让你的爱确定——为编织它的歌我们航行!”
——从黑色的堤岸,不动的探测发出问候,
于是七大洋从它们的梦中回应。
继续,倾斜而上明亮的载运栅条
新的八度音栈架那双生的巨体
飞越它们被霜的岬角月亮留下
两个沉睡的世界(哦拱曲的歌之缆绳!)——
再往前上到水晶流溢的过道
白色的暴风雨网列队向上,向上
以银的露台环绕那嗡嗡作响的船桅,
视界的顶阁,群星的帕拉塾[3]之舵
眼睛全然,像白霜刺痛的海鸥——
被闪闪的光之鳍翼所撕裂与驱策——
紧咬不舍攀上高耸的织机,后者
以锋刃的飞动偏侧重压肌腱的锋刃
——明朝入于旧年——而连接起
时间的暗码经文,并无旅人阅读
除了那个,透过爱与死浓烟滚滚的柴堆,
寻找神话枪矛的永恒笑声的人。
一如问候,告别——直上行星闪亮的高度
若干兆低语的铁锤令提尔[4]熠熠发光:
宁谧中,骤然响起铁砧的长呼
是方寸万代的沉默在铆固特洛伊。
而你,高踞于此——伊阿宋[5]!呐喊发令!
仍在为密集的空气套上轭具!
如银的奔腾尾迹,超越的呼鸣,
船梁怒吼着埃欧鲁斯[6]!在海峡间分崩离析!
从铺开的各个海湾,鼓声骇然,
高大的航行之幻象,紧张地空置着——
桥,将夜晚提升至极深的昼日那
环幕巨画之巅——哦合唱团,将时间移译
成为什么包罗万象的动词,众多的太阳
与水域的协作曾将其融合,重铸
于亿兆音节之中,——华夏之圣歌!
哦爱,你白色的,无所不在的范式……!
我们离开夜中高悬的避风港
闪烁的海港灯火向后逃离龙骨。
太平洋在此处时间的尽头,载运着谷物,——
眼睛在尘土与钢铁的剧痛中讷然而语。
而依然是那环形的,无可置疑的
天堂冥想的壁缘,上轭的波浪
至跪伏的波浪,一支歌虔诚地维系——
春天的诗节从不死的众弦间奏响!
哦你百炼成钢的识见,它的飞跃投向
云雀的回归那敏捷的区域;
在它的套索环绕的范围之内歌唱的
是单一个蛹壳里众多的双生体,——
之于群星你乃针脚与骏马的光焰
又似一架风琴,你,发出厄运之声——
视觉,听觉和肉体由你引领走出时间的王国
如同爱为舵轮照出清晰的方向。
世俗之光的迅捷鸣响,固有的神话
它可怕的无阴影是死亡的致命伤,——
哦置身河之咽喉——彩虹一般被托举而起
经由我们的血脉那明亮的药液与构成;
伴随着飘摇而入于光明的白色断崖,
在泪水中经久延续的城市是与生俱来
与正义凛然的齐声高呼,有成熟的田野
在甜蜜的折磨中回旋穿越它们的收获。
万世不移神的闪耀誓言,哦你
你的颂歌由新鲜的化学分配
给迷狂的初始与至福,——
永远是经由盲目的绳缆,我们欣闻,
涌现出你白色迸发的预言:
永远是经由高耸的缆索,金字塔。
银色的续篇,神的年轻之名
跃动着合唱的白色翼翅……上升。
必定需要排空记忆的迁徙,
化心灵为鹅卵石的发明,——
不可言说的你架桥连接你,哦爱。
你对这历史的赦免,至白之花,
哦万物之答语,——海葵,——
当你的花瓣在我们身边用尽众日,且住——
(哦继承我的光辉的你)
亚特兰蒂斯,——且将你漂浮的歌者留迟!
就这样向着你的永在,超乎时间,
如枪矛染上一颗长鸣之星的血
血中流淌着无限——玄奥的琴弦,
群星的阵列,跳跃与汇聚:
——一支歌,一座火焰之桥!那可是华夏,
此刻怜悯浸渍青草而彩虹环绕
蛇与鹰在树叶之间……?
在蔚蓝音律中交替唱和的低语。
[1] Atlantis,传说中沉入大西洋的岛屿。
[2] 《会饮篇》(Symposium,约公元前385年)中厄律西马科斯(Eryximachus)的话,雪莱(Percy Bysshe Shelley,1792-1822),《会饮篇——译自柏拉图》(The Banquet—Translated from Plato),1818年。
[3] Palladium,希腊智慧女神帕拉斯 (Pallas) 像,被视为城市的守护神物。
[4] Tyre,地中海东岸古国腓尼基(Phoenicia)首都。
[5] Jason,希腊神话中的英雄,以率领阿耳戈船英雄(Argonauts)寻找金羊毛(Golden Fleece)而闻名。
[6] Aeolus,希腊神话中的风神,伊阿宋的曾祖父。
陈东飚 FrankCD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