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instein’s Dreams 爱因斯坦的梦 之 15 June 1905

1905年6月15日

在这个世界，时间可测。就像空间上可以房屋、树木、山峰等等作为距离的标识，从另一个维度可以视出生、结婚、死亡为时间的记号，依稀延伸向遥远未来。如同选择停留在某个地方，或者跑向另一处；人们可以沿着时间轴有选择地行动。有些人怕离开舒适的时刻，他们停留在某个瞬间，在熟悉的场景中不挪窝。有的人无所顾忌地朝未来奔驰，不为飞逝事物的做丝毫准备。

苏黎世理工学院，一个年轻男生和他的导师坐在小图书馆里，安静地讨论男生的博士论文。十二月，大理石壁炉中烈火熊熊。男生和他的老师坐在洒满一页页演算稿的圆桌边的橡木椅里。研究很难。过去十八个月里，男生一直和教授在这间房间碰面，从教授那里获取指导与希望，回去继续工作一个月，带着新的问题回来。教授总是能够提供解答，今天也一样，教授循循善诱。当老师说话的时候，年轻男人眺望窗外，看着雪花如何积压在屋畔的云杉枝头，考虑拿到学位后怎么自立。坐在椅子里，男生踌躇沿着时间前行，向未来走了几分钟，在寒意与不定中颤栗。他回心转意了。呆在此刻好得多，温暖的炉火边，教授和蔼的帮助。及时停步好太多了。于是，这个男生留在这一天这间小图书馆。他的朋友们继续前行，朝停在此刻的他匆匆一瞥，以各自的节奏继续迈向未来。

伯尔尼的维克多路(Viktorstrasse)27号，一个年轻女子躺在床上。父母的相骂声钻进房间。她盖住耳朵，凝视桌上的照片。照片里她还是个小孩，和父母蹲在海滩上。隔墙是一张栗色的梳妆台，上面装着陶瓷面盆。墙上的蓝油漆开裂、剥落。床脚边，打开着一个行李箱，半装着衣服。她凝视照片，出走时间。未来在呼唤。她下定了决心。没等收拾完行李，奔出房子，奔出生命的这一时刻，朝未来径直狂奔。她往前跑了一年、五年、十年、二十年，终于刹车。跑得太快，五十岁之前根本止不住步伐。一桩桩事儿跃过眼前，看不分明。一个脱发的事务律师把她搞怀孕后离开了。大学中记忆模糊的一年。洛桑一间小公寓里些许时光。弗里堡的某个女朋友。间或探望了老去的父母几回。母亲过世的病房。她父亲死在飘着大蒜气味的苏黎世潮湿的公寓里。住在英国什么地方的女儿，写来一封信。

女人凝神摒息。她已经五十岁了。她躺在床上，试图回忆一生；凝视自己还是孩子时，和父母蹲在海滩上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