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生活譜曲│我喜歡跑步的聲音

我喜歡跑步。從小時候開始就喜歡了。有些人喜歡在跑步的時候聽音樂；我卻喜歡在跑步的時候放空。享受風吹在身上的感覺，有時輕涼、有時溫暖、有時調皮、有時強勁；享受音符上下舞動的姿態，有時高亢、有時低沉、有時動感、有時輕柔。心不知不覺跟著它的旋律而趨於平靜。

每一次在剛開始跑步的時候，一定會先聽到慢跑鞋和柏油路擊掌「擦擦擦」打招呼的聲音。慢慢的，我便專注在呼吸上，搭配著腳步，左腳右腳、左腳右腳，調整自己的呼吸：吸吸、吐～、吸吸、吐～。當身體慢慢習慣這樣的節奏之後，我的跑步之旅在此時才正式開始。

調整好身體的節奏之後，也才有閑情意志去看看外面的風景。我通常都會選擇鄉間小路來跑步，因為可以放心徜徉在大自然的懷抱，而不會被過多的人車打擾。當我靜下心來後，看著道路一旁的樹在風中搔首弄姿，發出「沙沙沙」的聲音；也發現電線桿上的小鳥本來「啾啾啾」愉快地話家常，竟然因為我這個龐然大物「吸吸呼～、吸吸呼」的經過而紛紛震動翅膀「啪啪啪啪」，伴隨著因之而起的「咻咻」風聲，一哄而散。

我常去的那條小路，一年四季，大部分四周都是種植水稻，所以路的兩邊有兩條溝渠可用以灌溉：一條小的、一條大的。每一次我去跑步的時候，都可以聽到溝裡的水「嘩啦啦啦」互相追逐嬉戲的聲音，它們有時很大一群、有時只有一小群、有時很低調像在玩躲貓貓、有時又歡欣鼓舞像要飛到天際。夏天的時候跑起來很過癮，聽著潺潺水聲，好像暑氣大半都被水洗淨，若搭配徐徐吹來的風，身上每一個毛細孔就好像浸在水裡一樣快意舒暢。

我喜歡下午傍晚的時候去跑步，這個時候也是大家下班的時候，遠方會傳來車子「咻咻」呼嘯而過的聲音；小鳥這時候也從外地覓食回來歸巢了，悠悠跑過幾棵樹下時，可以聽到牠們「吱吱喳喳」你一言、我一語的分享一整天在外面的所見所聞，非常熱鬧。

路上還會經過一些村民養的家犬、雞籠、羊圈和豬圈，好似聞出了我的氣味、抑或者是聽出了我的跑步聲，牠們在我經過時，分別會發出「汪汪」、「咕咕咕」、「咩～」和「嚄嚄」聲，好像在熱烈歡迎我這個偶爾會拜訪的客人；最特別的是有一處的火雞籠，幾乎每一次經過，牠們都會發出「咯咯咯咯咯」的聲音，好像在彼此聊天說：快來看啊！那個偶爾會來跑步的人，又來了！村民們有時會在路邊、或十字路口、或家門口忽然打開話閘子，就聊了起來，很是悠閑。

這一路上各種動物的叫聲、大自然的律動聲、人類活動的響聲還有我自己的腳步聲、呼吸和心跳聲，默默成了一首自然而又盛大的交響樂，在這滿天橙紅、微風徐徐，推動陣陣稻浪下完美演出。

有時候，不遠處會聽到墨綠色麵包車的叫賣聲：「香香麵包車又閣來矣。阮有牛奶麵包、奶酥麵包、芋仔麵包、土豆麵包，猶過有真濟麵包會使做選擇。須要的顧客請趕緊來參觀選買喔！」；偶爾也會遇到賣臭豆腐的藍色發財車叫賣聲：「臭豆腐來矣。臭豆腐來矣。豬血湯、豬血湯。欲買的顧客請來大路邊這選買。」。在這夕陽西下的時候，聽到這些食物的叫賣聲，再加上途經的一間間平房們也紛紛搧來陣陣的飯菜香, 引得肚子「咕嚕咕嚕」叫著。看著路兩旁的街燈慢慢從遠而近，很有次序的一盞盞亮起，我一邊大口喘著氣、聽著自己變快、變大的心跳聲，一邊快步前行。

當我回到家，轉進家門外的巷道時，廚房的燈，黃橙橙的，在黑暗中透出一絲絲溫暖。走進家裡，便聽到鍋鏟和鍋子在爐火的催化下，「恰恰恰」地跳著森巴舞。不一會兒，只聽得媽媽說：回來啦！可以吃飯囉！

我很喜歡跑步。因為跑步時，會讓我想到由這些大大小小、或高或低、忽快忽慢、各式各樣的聲音所組成的這一首自然交響樂曲。對我來說，這，就是家鄉的聲音。安心的旋律。

我很喜歡跑步，但在這人來人往、車水馬龍的街道上，放眼望去盡是高樓大廈，再也聽不到這些安心的旋律。我的心就像浮在空中，無處安放。

所以每每聽到類似這一首交響樂的聲音時，就好像家鄉在呼喚著我，催促著我的腳步：趕快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