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考 | 仿生人不会梦见电子羊,但应该有基本权利吗?
里克仔仔细细地用激光枪把刚买给她的画册烧成了纸灰,一丝不剩,一声不吭。菲尔·雷施看着他,完全不能理解,一脸的困惑。
“你本来可以自己留下那本画册的,”画册烧完的时候,雷施说,“你付的钱—”
“你觉得仿生人有灵魂吗?”里克打断他。
《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第十二章
菲利普-迪克写小说很厉害。
里克被加兰德等人骗到仿生人的特定聚集处,狡猾的新型仿生人们利用聪明的手段让这段故事的气氛渲染地极其紧张刺激。我看到这一段的时间是凌晨一点,剧情超脱的想象力令我心潮澎湃,默瑟在我的胸腔闯荡,仿生人和人类的对峙危险又反转,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发生了什么。
剧情的推动富有强大的情感。无由头地被打动,眼眶积蓄了微微的泪珠;又由头地替里克捏把汗,心脏在身体的左边疯狂跳动。
科幻小说最终探讨的仍是人性与科技的平衡,谁能知道在末日,仍然处于在父权掌控下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女人会不会最终丧失权利,成为被压榨的奴隶,又因为极权的压制,真正开始反抗父权,正如《疯狂的麦克斯4》里的女性群体。
第十二章中,里克再一次对仿生人产生了奇怪的情感。在击杀鲁芭之后,他对原有的世界观产生了质疑,他想他对这个仿生人产生了感情。而雷施却对里克说:
“如果是爱女人,或爱女仿生人,那就是性。醒醒吧,勇敢地面对自己,德卡德。你想跟一个女仿生人上床——如此而已,就是上床。我以前也曾有过一次这种感觉。那是我刚开始当赏金猎人的时候。别被这事拖累了。你会恢复的。其实你把顺序颠倒了。不要先杀了她,或眼睁睁看着她被杀,然后再被她的外貌迷倒。应该反过来。”
在末世,性和爱的问题被看的很清晰,又或者说一切爱情的行为都被看作了一种稀缺的表达。而性是唯一谈论异性的评判标准——人类到最后也不放弃生殖行为。
里克瞪着他。“先跟她上床——”
“然后杀了她。”菲尔·雷施简洁地说,仍然一脸沧桑粗犷的笑容。
你真是一个合格的赏金猎人,里克意识到。你的态度证明了这一点。而我呢?
突然之间,有生以来第一次,他开始怀疑自己。
于是我也开始怀疑,仿生人究竟为什么要叫做人,既然罗森公司称其为人形机器,作为普通人类是因为惧怕机器这个冷冰冰的名字,才赋予它们“人”的分类吗,还是人类创造这些机器,最终仍然赋予它们他们并不可能的期望 —— 一面希望它们作为机器只听从殖民者的命令,一面希望它们拥有移情感知力。
出厂设置并没有给它们设定“情感”的功能,它们只是由科技研发而成的一团电线,他们的死亡甚至一点也不痛苦,因为它们并不具有感受功能。可鲁芭在被击杀时的挣扎,好似蒙克的《呐喊》,扭曲的面目是在恐惧着什么呢。
生命,对仿生人而言,是同等重要的东西。对它们而言,或许不能用生命来描述。更恰当更冷漠的描述是使用期限。从殖民星球逃出来的枢纽6型人形机器人们,在移民者的命令下厌倦当前的一切,它们反叛、抗争、逃跑,又在地球上苦苦挣扎,企图融入人类。
这就是鲁芭·勒夫特。她的角色表现出的感情,显得有点反讽。不管外表是多么生机勃勃,多么美丽炫目,逃亡仿生人很难说出真相。至少不会说出自己的真相。
台上的鲁芭·勒夫特开始高唱,他被她的音质吓了一跳。是最美好的那种声音,简直可以跟他收藏的那些经典录音相提并论。罗森公司把她造得真好,他不得不承认。他再次感觉到,不论什么时候,按这里的所见所闻,他就必须当一个秩序破坏者。也许她表现得越好,唱得越好,就越需要我这样的人。
鲁芭渴望拥有感情,即使在最后,它也请求里克为它买一本蒙克的画册。它的身上有着强烈的求生欲——事实上不管是波洛科夫还是加兰德,它们三个人都曾在临死前追求它们的存在延长时间。
人类厌恶仿生人,只是因为人类拥有更高级的情感。层层阶级,社会的延伸令所有的一切都有了阶级的秩序。在里克看来,有无权利的存在早已有了分层:动物 — 正常人类 — 移民人类 — 特障人 — 仿生人形机器。
人类可以通过共鸣箱感知任何情绪,而机器是不可能感知到任何情绪。默瑟主义成为地球人类最后的情感寄托。可即使这样,仿生人们正像初级人类,他们努力学习人类的感情,不断地模仿人类。
即使它们只是机器,即使它们无法与默瑟共鸣,即使他们不会落下真正的泪水。但这个世界既然把它们创造出来,拥有了自己的思想,就不应该被无视权利。
人类社会是高傲的,我们排斥与自己种群不相似的群体,就像我们排斥天生丑陋或残疾的人。
在菲利普笔下的那个世界,我们人类无比抗拒仿生人,究竟在害怕什么呢?
我还没看完这本书。这本书批判了很多问题,也显露了许多在父权社会下快速发展的地球是如何环境破坏动物死亡,有很多的问题未来不会发生,也有很多不可思议的幻想。
比如其他星球被改造成适合人类生活的殖民星球,比如仿生人形机器的被开发和被使用,它们是如此地机敏,它们的机能是如此地超脱,甚至需要进行骨髓鉴定才能知道它们是机器还是人类。
仿生人会有灵魂吗?
为了成为人类,它们也在不断努力。
我们的感情,最终决定了我们会成为什么样的人。而仿生人能够模仿感情到什么地步,也决定了它们在人类社会被接纳的程度。事实上,这是个无用的问题,在思考仿生人是否会有灵魂,是否能梦见电子羊之外,它们的权益应当是首先成立的。
不存在这样的逻辑:它们是人类创造出来的,权利应当由人类来确立,他们没有生命,就不应该有权利。霸权的、毫无人性关怀的的言论,就好像男人们说,喂,你们女人只能生孩子,有什么权利要求我们平等对待。因此,这个问题也是我对父权的质问。
写到这里我稍微可以和里克感同身受了。
不断地命他们为它们,让她成为它,被赋予了人的身躯和面孔的它们,和不断逃避现实的人类们,都不断地在这部作品里和作品外的世界,感性地质问“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
很有意思,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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