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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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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作的自由与正义

大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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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悲哀的是,门罗不是第一位,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位人格上有污点的“伟大”作家。也许恰恰因为文学是追求模糊和复杂的艺术,好的作品就是让你犹疑无法轻易判断对错,每个人都有其当下的立场。在文学里注定无法得到金科玉律,但也恰恰因为文学的模糊性,它无比包容,无比自由,也存放了我自己的那些幽暗的人性,

今天这个题目起的有点大,但也确实是最近内部和外部的剧烈波动下的一次针对写作的记录。

契机时上周参加了七日书写工作坊,每晚都要留出至少半小时根据一个话题进行写作。这次活动的主题是“爱与亲密关系”,每天都有一个在这个大话题下面的子话题。于是每天晚上,我都会在洗完澡后坐在沙发上,和一杯热茶一起,进入一段未知的旅程。在半小时的时间内,自由写作,看看思绪和键盘会将我带到什么地方。

我从不羞谈论亲密关系的人,但不得不说,借由这个自由写作的契机(尤其是发在只有陌生人阅读的平台)让我久违的翻出了很多尘封的记忆,以及去重新思考一些模式对于我自己来讲的意义是什么。但今天想重点聊的是我在这次写作之旅感受到的惊奇。首先,写作是一场遇见而非构建。我常常想,如果有一天我精进技艺成为炉火纯青的写作者是否就可以自由掌控写作的内容?但我觉得,可能我只是很享受动笔的那一刹那我并不知道文字将把我带去哪的那种未知。这种遇见也很多次出现在这次工作坊的写作中,常常是我在动笔前有几个模糊的想法,但写作却把我带去了一个从来不曾想象过的方向。

其次,即使穿越了很久的时间,有些没有渡过的情绪还会停在原地,等待有一天被重新翻开,绝不会消失。借由这次的主题,我回溯了过去很多在情感上很艰难的时刻,最久的甚至可以追溯到我初中的时候。那些本以为早已忘记的事情,当触到后情绪波动依然强烈,应该说,事情的细节被遗忘,但知觉却还在。而文字好像是一个时光胶囊,可以将这些情绪封印在一处,待你随时翻看那段人生。

最后,写成只是完成了一部分的创作,被人读到被人理解则构成了另一部分。其实最开始这个小小树洞的时候也只把它当作一个自言自语的空间,一个鞭策自己持续写点什么的契机,但后来被一些认识和不认识的朋友读到,也在这里留下ta们的只言片语,那些反馈也成为了继续写作的养料。就像这次工作坊,当把自己天马行空的文章po上网,收到支持的留言时,好像那个时光囊里的自己也被拥抱了一样。

在经历这样美妙的写作之旅的同时也发生了一件足以震动三观的事,那就是知名小说家诺奖得主艾丽丝门罗近期的争议事件。毫无疑问在未成年的女儿被继父性侵时选择沉默,甚至以雌竞的眼光指责女儿为家庭的破坏者,这几乎和这几年很多类似事件里的妻子扮演的伥鬼角色完美契合,以作为一个人的角度这太挑战底线了。但作为一个读者,我却陷入了对其作品的进一步沉沦中,因为她笔下的人物恰恰就是像她一样的,逃避的怯懦的灰色的人。就好像终于拼上了理解她作品最重要的一块拼图。甚至在1993年,在她得知女儿曾被丈夫性侵后的一年后,她写作了一个类似故事的作品。文学是一种巧言令色吗?写作是躲避现实生活责任和不幸的避风港吗?还是说她女儿的痛苦也成为了滋养她作品的养分。我好像看到了在《利益区域》里,集中营旁,由于吸收犹太人的骨灰而花团锦簇的德军指挥官家里的花园。那是如此夺目美丽,又是如此寒彻心骨,正如门罗的作品一样。

但悲哀的是,门罗不是第一位,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位人格上有污点的“伟大”作家。也许恰恰因为文学是追求模糊和复杂的艺术,好的作品就是让你犹疑无法轻易判断对错,每个人都有其当下的立场。在文学里注定无法得到金科玉律,但也恰恰因为文学的模糊性,它无比包容,无比自由,也存放了我自己的那些幽暗的人性,

也许写作注定是一个不断向内探索的过程,而这个过程只会让个体在精神上日渐赤裸,避无可避。

CC BY-NC-ND 4.0 授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