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貴的蠶豆
島國的蠶豆真的貴死。一袋快400日元,剝了殼只有可憐的小半碗。於是我這些年很少吃蠶豆。於是偶爾非常懷念家鄉不貴的蠶豆,偶爾異常想念給我炒一大碗蠶豆的外公。
外公年輕時很帥,這是我看舊照片得出的結論。事實上,從我認識外公起他就有老年斑了。很小的時候,外公會坐在門口,夏夜拿著芭蕉扇扇著風,我就坐在他腿上。總覺得我清楚看見過那時頭頂的星星們。
外公的個子還算高大,那時候還會騎著黑色的老式大前梁自行車去買菜。那輛自行車我也曾經騎過,也才小學初中,那麼大的車子小小的我卻手到擒來,彷彿飛馳在那輛自行車上我就能掌控世界。
我幾乎有一半的童年時光都是在外公外婆家度過的。我愛吃蠶豆,外公就經常在我去的時候買好多蠶豆。只是蒜炒。吃的時候我愛吐皮,外公外婆就會一直說我,今天的蠶豆嫩得很,皮不用吐可以直接吃。每次都說,每次我都依然照吐我的皮。於是吃完飯我的碗邊會堆成一座蠶豆皮的小山。
不止蠶豆,後來我愛吃板栗,外公會在買菜時順手給我買一大袋糖炒栗子。我一邊吃一遍看電視,半天不到就能炫完一斤。徒手剝殼剝到手痛。
再後來,外公外婆的平房拆遷後搬進了小區的樓房。他們更老了。我上大學了。放假去吃飯時,除了有好菜,外公還總會給我默默倒上一杯好酒。
外公去世在我剛開始見世界的時候。儘管這些年過去了,愚昧的我依然沒見明白這個世界。回想起來,我對外公的人生經驗所知甚少。除了“正直”“清廉”這類抽象的詞,我從未試圖探索過外公的內心。但又有什麼重要呢。外孫女與外公的關係從來是具體的,一頓頓飯、一杯杯酒、一件件老年背心、一次次擠過的背上黑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