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0,成都,天气晴,宜春游|BIE别的
私心来看,春游是我在国内最喜欢的音乐节,它保留了音乐节的纯粹,有西南地区野生又轻松的气质。我采访了春游的主办,想看看这十年间,一个好玩的活动是怎么生长起来的。
01
四月的第三个周末,我去了成都春游。春游始于 2013 年,从成都人民一年一度的节日,已经发展为了全国人民的节日。今年,我也从北京过去凑了凑热闹。
今年的春游在黑龙滩中铁梵木音乐公园,离成都市区开车一个多小时。公园足够开阔,没有将人群圈起来的感觉。几个小山包起起伏伏,零散栽着一些小树和灌木。好在草地很大,连成一片。经历了去年的荒诞,我急需一些万物复苏的感觉。
很早就听说春游是讲究氛围的音乐节。也不止是音乐节,它创造了一种 “节日” 的感觉。两天的时间里,大家相聚。氛围好的音乐节确实容易给人“乌托邦”的幻觉,所有人都知道乌托邦易逝,两三天的时间刚好,狂欢、然后散场,回去上学、工作。往大了说,回到庸常的生活轨道。
春游的包容度从舞台的设置就可以看出来。起伏的山包之间,散落着造型各异的舞台。电子舞台竹子搭了一个多边形,红色的布条一直延伸到外圈,像一个布道的大型装置。最大的是春游舞台,主要是乐队演出,活跃在成都本地的乐队比较多,像秘密行动和 Jahwahzoo,都成长于成都,有一些西南特性。还有一些来自全国各地的独立乐队。
春游的主舞台是我见过人最少的主舞台,少有人趴在前排等流量乐队开场。音乐响起,人群才从四面八方慢慢聚拢。我觉得 2019 年是国内独立音乐、也是音乐节的一条分水岭,《乐队的夏天》后,乐队身价倍增,门票水涨船高,有些音乐节还将前排设置为贵宾区、VIP区。阵容大同小异,在各个城市遍地开花,收割一波,音乐节变成了某种程度上的拼盘演唱会。
四月的成都太阳已经变得火辣,人们在舞台两侧的树荫下放个野餐垫,随地坐着、躺着。有些人带了宠物和小孩,丢飞盘玩。主舞台后面隐藏着一个过载舞台,有放映、脱口秀和诗歌。前边两排是来自全国各地的精酿啤酒摊位,他们把酒头搬了过来,价格在 30 元左右,甚至比酒吧(北京的)里还要便宜很多。我刚到就迅速喝上了,分不清是来音乐节还是啤酒节。
再往里走走,是想象力舞台,偏实验和艺术一些,一般是乐手发展到后期的个人计划和组合。放在几年前,我还听不懂这些音乐,或者说声音艺术项目。这两天成都暴晒,晚上又冷,想象力舞台有顶棚,成了最凉快的地方,晚上也成了一些醉鬼顺势躺倒的地方。
02
讲音乐节很难绕开伍德斯托克,大家都想去对标世界级别的乌托邦幻梦。我有段时间痴迷于嬉皮文化,一心想回到上世纪 60 年代的美国,加入爱之夏和伍德斯托克。但其实我们谁都没有经历过那场幻梦,一些真实的图像记录叠加虚妄的幻想,让它到了我们心中神的位置。
春游有一片嬉春林,隐藏在一片树林中里,嬉皮士们搭了几顶印第安式的帐篷,有自成一派的悠闲感。我在这里见到了一些 “部落” 的朋友,大家为了一场共同的节日,从大理、万宁、朱家角等地赶来。手作人摆起了摊,办起 Workshop。草地上,大家做瑜伽,画海娜、玩编织……舞台上,音乐人打起手碟、吹起迪吉里杜管,舞者们随着音乐起舞。
夜幕降临,玩流动艺术的点起一团火,水晶球、武幻和火舞融合在一起,当然还有 Psytrance 、Organic 这类的电子音乐。像是上世纪60年代嬉皮士的影像片段在叠加、闪回。
存在过中国的伍德斯托克吗?媒体发问,然后从树村开始写,写迷笛学校,再写之后的摩登与草莓。摇滚乐三十年,音乐节二十年。到现在,流量裹挟下,2023 上半年,压抑三年之后,音乐节遍地开花,光五一档期就有 33 个。
春游保持着一种成都特性,成都伍德斯托克、三圣福尼亚、成姆斯特丹,这些舶来的标签都没有办法概括春游。它是从成都的土地里生长出来的节日。
春游结束后的几天,4 月 20 日,我在老城区玉林的院子文化创意园区见到了主办(Ta 不愿意以个人名义出现,以下就简称为主办)。这里是春游主办方「Morning 早上好」目前办公室的所在地,几家成都的创意文化公司,和玉林街道倪家桥社区办公室和谐共处。
办公室里,张贴着从春游 2013 年到 2023 年的海报,字体没变过,画风有一些变化,后几年的燕子、兔子、鹤的表情都带着一些怪诞。中间,2020 年和 2022 年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停办,到现在总共办了 9 届。
第一届春游挑在 420,在三圣乡红砂村的 Morning House,那是一个可以容纳300人的院子。农村的两层瓦房,围着木篱笆,房子、棚子和吧台都被画得五彩缤纷,舞台随意搭建,看着像是东南亚某个偏远海岛上的房子。
他们请来了一些乐队演出,像秘密行动、马赛克这些成都本土乐队,那时候他们还算新乐队,名气不算大,大家平常都是一块玩儿的朋友。室外有 DJ 提供连续不断的音乐,两天三夜,从周五就开始狂欢,票价 30 块。
三圣乡距离成都市区 10 几公里,是离市区最近的农村,那时候是成都人周末农家乐的地方。也聚集了一些想避世些的艺术家和音乐人。
主办说,他们觉得国内没有通宵的派对,得 “自己办一个”。从 2011 年开始,他们在 Morning House 不定期举办一些周末派对和演出,派对最开始叫 “早上好,三圣乡”,早上好的意思就是通宵派对后的招呼。
他们请来了一些乐队演出,像秘密行动、马赛克这些成都本土乐队,那时候他们还算新乐队,名气不算大,大家平常都是一块玩儿的朋友。室外有 DJ 提供连续不断的音乐,两天三夜,从周五就开始狂欢,票价 30 块。
三圣乡距离成都市区 10 几公里,是离市区最近的农村,那时候是成都人周末农家乐的地方。也聚集了一些想避世些的艺术家和音乐人。
主办说,他们觉得国内没有通宵的派对,得 “自己办一个”。从 2011 年开始,他们在 Morning House 不定期举办一些周末派对和演出,派对最开始叫 “早上好,三圣乡”,早上好的意思就是通宵派对后的招呼。
在三圣乡的院子里,他们还办很多活动,风格大杂烩,是属于轻人的周末农家乐。有跳蚤市场、乐队演出,有朋克音乐节、有电子音乐派对、还有说唱厂牌借用场地办的活动。
后来,他们想把派对的日期和名字固定下来。在四月的第三个周末,成都天气最好的时候,就叫 “春游”,有节日的感觉,有一年一次的期待。
03
在三圣乡,春游从 2013 年办到了 2017 年,小院里站的人越来越多,快要塞不下,他们又把电子舞台放到了隔壁的餐厅,增加了 Psytrance 小舞台。2016 年,红砂村的院子拆了,Morning House 挪到了东篱菊园,那个院子更大,能容纳 1000 人,有驻留的艺术家在房子上画佛。院子里什么都有,舞台、排练房、酒吧、泳池,还有火锅,可以吃饭、搓麻、跳舞。
没想到 2017 年,院子又拆了。至于为什么三圣乡的 Morning House 经历了两次拆迁?或许和成都的城市建设有关。成都一路南拓东进,三圣乡这块位于市郊东南角的绿地,也不那么 “村” 了。政府把原来村民迁走,在这里建公园、起高楼。土土的农家乐逐渐被装修精致的民宿和餐厅取代。现在的三圣乡,有日式风格的小院、有巴厘岛风格的禅修地、有摩洛哥风格的高墙、有地中海风格的色调。反正不怎么像在成都。
主办觉得折腾,就不想继续找地把 Morning House 开下去了。最早的「Morning 早上好」在 2009 年开业,开在市区,也是几经搬迁,经历了小通巷、民主路、三圣乡。主办觉得,「Morning 早上好」小,但给新乐队提供了一个演出的试水场地,成名前大家去不起动辄几百人的 LiveHouse 巡演。
乐队需要在一场场现场演出中成长,马赛克、海朋森、秘密行动……现在我们叫得出名字的一些成都乐队,都经历过那个时期。连云南的 Kawa 乐队都是在成都开始演出,才慢慢被人熟知。
现在这些乐队还是每年春游的常客,“这是我们的第九届春游。” 第一天秘密行动压轴,上台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一点。今年秘密行动上半年的巡演,中间有两个月空档,就是给春游留的档期。
三圣乡的院子拆了,每年的春游还得继续。要拆迁、要通宵、要扰民,春游只能往城外走。
2019 年的春游规模变大,也办在黑龙滩中铁梵木音乐公园。演出前十几天,主办方就进场地搭舞台,那年主舞台的主结构用了竹子。前夜的派对顺利,结果正式开始的第一天清晨,遇上了四月的台风天,下了一场大暴雨,舞台被风卷走,草地变成沼泽。
主舞台沉寂,音乐不能停,自带的乐器随处发出声响,任何情况都不能阻止成都人民春游。凌晨十二点,经过抢修的主舞台亮起灯光,乐队上场,演出正式开始,持续到早上五点。事故变成故事,春游因此也被更多成都之外的人看到。
今年的春游控制在单日 4000 人左右,从人数上来看,它依然是一个小众的音乐节。从三圣乡的院子到户外音乐节,现在,团队从上一年十月就得开始筹办。不过,主办觉得,他们还是保持了做派对的思路,讲求 “节日”。他们拒绝了一些品牌的赞助,因为品牌要冠名音乐节的名字,冠名舞台的名字,要求品牌露出,Logo 越大越好。这挺污染视觉的。
在乐队的挑选上,他们注重一定的音乐性,成都本地为主,再挑一些独立的、有个性的乐队。他们想与大的流量保持一定距离。主办说,很多乐队和 DJ 都想来春游玩儿、演出,报价不走商业音乐节那一套。精酿品牌来春游卖酒,还得降价。主办说,酒水和门票收入实现 1:1,才能显得大家都大家吃好喝好玩好了。
春游不会离开成都,也没有做大做强的愿景。节日做大了,经过的流程多了,来的人杂了,难免不好玩儿。
“未来春游也可能更小。” 主办说,挑个开车三个多小时的地方,有的是好山好水,对的人才会来。
04
电子舞台有持续最久的派对。周末两天,DJ 们从下午两点放到第二天早上九点。一些战士就没离开过电子舞台,拎着大酒瓶子,随时分享给身边的人,喝多了就躺倒在草地上直接入睡。
重音甚至通过大地传导到几百米开外的营地。一大早,在帐篷里被太阳闷醒后,我去电子舞台做了个早操。
经过一夜的狂欢,草地上散落着醉汉、酒杯和烟头,见了光都一样尴尬。
春游结束后,我又在成都呆了一个礼拜,每天辗转于各个地下俱乐部,感觉在参加一场漫长的春游马拉松,每场活动都是春游的 After Party。DJ 差不多,来的人也差不多。上个周末,成都的场地大多关门店休,全体出动,去春游。
420 那天,主办在自己和朋友的小店里办了一个 After Party,叫 “春游后遗症”,凭未取下的春游手环畅饮精酿。免费的酒,大家喝太快了,几小时过后,门前的空地上到处都是呕吐物。
周六的方糖门口,我遇到了在嬉春林放歌的 DJ,派对主题叫 “燃烧的雪”。他前一天在 TAG 放歌,他说,他还没有从春游缓过来,从宽阔的户外,到了室内放歌,感觉被压着了。
这大概就是春游后遗症吧。
撰文:Shifan
摄影:雨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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