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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嘉的打字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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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书⎮第一天 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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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更希望,大四那年,我有勇氣去考研,或直接去北京。北方的乾燥、冷冽,北方的味道之中,有種讓我覺得親切的東西。那種東西,會讓我更有生命力。

以前也看到過Matters的七日書計劃,當時或許體力不濟,或許不自信,沒有報名。昨天偶然在郵箱中看到最近一期的七日書計劃,題目恰好也是我感興趣的,又看到本期文案中提到作家吉井忍——她的作品我沒讀過,不過八平方的小屋、東京街頭的風味,都吸引我——於是就報名了。

第一日的主題是有沒有一段時間或經歷,讓你重新審視對理想人生的定義?例如你以為自己一直期待的東西,得到了、或接近了,卻發現自己並不想要”。“重新審視理想人生的定義,這種事我沒做過,好像我也並沒有明確的“理想人生定義”,但是,“例如部分”,我確實有話要說。“花了很長時間得到了一些東西,卻發現自己並不想要”,這樣的事,我經歷過。

十七歲之前,我生活在中國北方的一座小城。十七歲,我考上了大學,來到上海。大學專業要求我們英語、法律雙修,那時叫復合型專業。因為最後拿的是法學學位,我一直自認為是學法律的人,工作也應該是法律類的。大四那年,我買了考研的書,準備考一所北京的大學,然而,沒過多久就放棄了。具體細節我不記得了,只記得自己很快就放棄了。放棄,是因為信心不足。

後來,找工作是個痛苦的過程,投了簡歷無人理會。我是最後一撥找到工作的。當時的公司在上海,後來每隔兩三年,我就會換工作,地點也仍然在上海,工作多少與法律相關。在第二家公司,我的抬頭叫“公司法務”。當時,做公司法務,並不需要法律職業資格證書,只有律師需要。但是,做法務的人有一張法律職業資格證書,讓人覺得放心,像是質量保證。曾經一度,因為我沒有這張證書,在公司地位堪憂,領導另招了有證的人進來,直接做我的上司。我找新的機會時也發現,有證比沒證更容易獲得機會,只好又準備法律職業資格考試。屢敗屢戰,屢戰屢敗。過了好幾年,才拿到證書。因為用的時間太長,考過幾次法考,是我最黑暗的秘密。

不知如何,拿到證之後,我一拍腦袋,覺得自己可以做律師了。當時,最直接的動力應該是羨慕我一個做會計師的同學,她不用坐班,忙季直接去客戶處,淡季在家裡打發時間。而那時,我每天早上6點多,從租住的簡陋小屋出來,在陸家嘴附近的公交站點等車,每輛公交車上總是擠滿了人,在毫無空間的車里,把自己再塞進去,這於我,是一種非常痛苦的體驗。我想逃,逃開,不要每天把自己塞進人擠人的公交車,不要每天坐在辦公室沒有自由。

不顧一切,跳入律師事務所。然後,我進入了一個奇怪的過程。像工作抑鬱症。一切都不對了。生活進入了我未曾意料的軌道,撞撞跌跌,螺旋向下。

我用了很久的時間才知道,我並不想做律師,或,我並不具備做律師的全部條件,而在撞撞跌跌那些年,也未曾補足自己的欠缺。我像一個好奇的觀光客,在這個光怪陸離的藏寶洞四處圍觀,卻沒有收穫自己的寶石。

我並非不喜歡律師職業或上海。但,喜歡,不一定要擁有,不一定要停留。我更希望,大四那年,我有勇氣去考研,或直接去北京。北方的乾燥、冷冽,北方的味道之中,有種讓我覺得親切的東西。那種東西,會讓我更有生命力。我更希望,當我想逃離的時候,逃得更徹底一些,更遠一些。不止是每天的公交車,不止是法律工作,不止是上海。我更希望,當年我忙於逃離的時候,能夠更加清楚地知道,我想逃離的,到底是什麼?

時至今日,我發現,當年想逃,並沒有錯,但根源不是法律職業,不是這座城,不是擠滿人的公交車,是我自己的能量。當年的我,再清醒,也不見得能意識這一點。

我從未追求過,卻留在上海很多年。我屢敗屢戰,拿到了律師行業的入門證,卻發現自己並不那麼想做律師,或者,想做但未成功。

幸運的是,作為觀光客,在藏寶洞里,我得到了另一些東西,它們值得上這一趟旅程。

PS:我平時是用簡體字的。某日,看到人說,讀慣繁體的人,看到簡體,有些字不知所云,但讀慣簡體的人,看到繁體總能猜出來——後半句符合我的習慣。在發出之前,我把整篇轉為繁體,以免有人看得不知所云。

另,封面来自Pexels。

再次PS:很好奇,吉井女士是用簡體還是繁體寫作?日文中也有簡化漢字,不知她會否搞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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