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澳洲的夏天躲进一棵樱桃树

Aaryn阿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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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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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风起,所有的樱桃树叶子一齐扑簌簌地响起来,仿佛造物者的手禁不住人间的诱惑,在拨弄这些果实。

每年跟随澳洲的圣诞节到来的,还有令人垂涎的樱桃季节。陈姨家的樱桃今年也熟得很好,跟往年一样,我们去樱桃园里帮忙摘樱桃。她家的樱桃园面积不算大,大概有五亩,约等于一个200米跑道的操场。远远望去,绿叶间星星点点缀着些红。

其中一片樱桃园

陈姨的丈夫John是一名澳洲农场主,从小就跟农场打交道,樱桃园主要是他在管理。John是个身高180的大高个,穿着速干冲锋衣裤,衬衫胸前的口袋里塞得鼓囊囊的,随身装着小笔记本和两根铅笔,颇有一股认真劲。

他把我们领进樱桃园,操着一口浓重的澳洲口音为我们讲解摘樱桃的要领。将樱桃梗根部轻轻一扭,樱桃便摘下来了。不能太过用力地扯樱桃,否则可能会把柔弱的节扯掉,影响来年樱桃的结果量。

澳洲人对待蔬果产品向来挑剔,超市里稍微有些疤的蔬菜都被归为odd bunch,意为形状奇特、大小参差的产品,通常会降价出售。John也不例外,他喃喃有词,有裂口的不要,腐烂的不要,太生的不要,大手一挥,就将这些残次品掼到地上,只挑那些颜色较深,表皮光滑的完美果实。

因雨水而开裂的樱桃

这时再近距离看那樱桃树,清亮的绿叶掩映下是红彤彤的果子,在阳光下仿佛是透亮的红色小灯笼,一串串,一簇簇的,长得好不热闹,有些丰饶的果实串甚至能结20多个樱桃,坠得柔枝颤悠悠的。光是看到这鲜亮的色泽和饱满的果实,就已经让人口舌生津了。

一树的樱桃

John快70岁了,干起活来却手脚麻利,他将小桶背在胸前,手指起落间只听见一串串樱桃砰砰砰落在胶桶里的闷响,约莫二十分钟过去,一棵树上的樱桃便被他摘完了。

我们头戴遮阳帽,手戴橡胶手套,学着John的样子扎进樱桃树里开始工作。他把果实多的树留给了我们摘,看到那些缀满樱桃的枝干,我们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下手。通常摘着手边的又看到别处更紫更大的一串,嘴里忍不住啧啧称赞,仿佛那是天赐的礼物,人便心猿意马,只想着那串更好的了。

这世上大概没有比摘到漂亮樱桃更让人满足的事情了,更要紧的是,遇见这样的好樱桃,我们是第一个品尝的人。陈姨家的樱桃没打农药,摘一颗下来在衣服上蹭去灰尘,这樱桃便进了嘴里,一口咬下去,果皮裂开,汁水迸溅,香甜得连舌头都染上了紫色。

陈姨家的樱桃有三个品种,Sunburst皮薄汁多,果实大且味道香甜,梗细长,果实主要长在枝干部位;Van皮稍厚,甜中略带酸,梗短粗,果实喜欢长在较高的枝头;Lapins跟Sunburst的味道差不多,但皮稍厚,因此能存放一段时间,尝起来似乎是经常出口到中国的那类品种。

Sunburst果实偏大
Van成熟后呈紫红色
Lapins成熟后呈暗红色

今年小镇的雨水多,Sunburst受潮生了霉菌,一颗发霉的樱桃会传染给挨着的樱桃,霉菌孢子也会随着空气传播给其他植株,因此今年的Sunburst坏了许多,随处可见干瘪发霉的樱桃,甚是可惜。樱桃的霉菌不像我们常见的那种青色霉斑,而是类似尘土的点状霉,抹去发霉的部位,下面的果肉已经腐坏了。

发霉的樱桃

樱桃叶子密,一棵树摘完,再换个角度看,就发现自己常常会漏掉一些漂亮的果子。我们渐渐发现一个窍门,从底下往上看就能将这棵樱桃树的果实分布看个大概,再摘起来便不会遗漏。从下往上一路摘过去,小桶很快就堆满了,倒进稍大的container里,等所有的container都装满,John开着小车突突突地将樱桃运进工作间等待包装。

樱桃装满小卡车
打包樱桃,只挑漂亮的

我喜欢钻进一棵樱桃树里摘樱桃,整个人被绿叶和红果包围,像是走进了一个小而富饶的宫殿。绿意似乎从眼睛里流淌出来,映得这里的一切都变的清晰可见。樱桃表皮暗褐色的细小纹路,樱桃叶锯齿状的边缘,枝干上灰绿相接的结果点。

就连嗅觉也变得敏感起来,坏掉的樱桃在阳光下发酵,散发出淡淡的酒精香气,混合着发霉的气息,像是被阳光炙烤的土路。一阵风起,所有的樱桃树叶子一齐扑簌簌地响起来,仿佛造物者的手禁不住人间的诱惑,在拨弄这些果实。

我在摘樱桃

成熟的樱桃吸引了许多昆虫,枝叶间随处可见正在交配的“花大姐”,一有响动,公的那只便拖着母的四处乱窜,不知它们会不会因为被搅了好事而生气。绒绒的樱桃叶子摩挲着我的后颈,常常有调皮的瓢虫掉进我的衣服里,感到皮肤痒痒的时候掀开衣服,它们便受了惊吓似的扑棱棱飞走了。如果发现樱桃表层有浅浅的被啃噬的痕迹,那就是蜗牛惹的祸啦。

垂涎樱桃的可不只这些小昆虫们,即使John已经用黑色网罩和铁丝网将樱桃园保护了起来,还是会有乌鸦、喜鹊这些鸟类撕开头顶的网罩钻进来,也会有趁天黑扒开铁丝网偷偷溜进来的袋鼠和狐狸。

聪明的鸟儿会专挑熟透的樱桃啄食,有时它们就像偷吃蟠桃的孙悟空,只将每个樱桃啄一口便放弃了,留下摘樱桃的人对着一串坑坑洼洼的啄痕暗自懊恼。袋鼠和狐狸也会啃食落果,或者低矮的果枝,但比起鸟类,它们对樱桃园的损害要小得多。

落果

John却并没有我们那么懊恼,能进来的动物不多,留点樱桃给它们是是可以接受的,毕竟它们也会有饥饿的时候。澳洲人天然对动物感到亲近,我想起刚来澳洲的时候,一串车停在路中间为两只慢吞吞的天鹅让路的场景。

前后忙活两周左右,小镇的樱桃季差不多就在新年前后结束了,纬度高一些的地方比如塔斯马尼亚州,樱桃成熟会晚一些,所以陆续还会有樱桃上市。鲜甜的樱桃打包成盒,送到食客手中,慰藉一年来的辛苦,也庆祝新一年的到来。

CC BY-NC-ND 4.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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