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关心的艺术

在你焦虑，彷徨，脆弱的时候，总有人在你耳边说，“关心则乱，认真你就输了”。这是一种延续千年而且正当流行的生活智慧，目的是减轻人的痛苦。它似乎抓住了一切苦难的切肯綮：如果内心的混乱与挫败来源于关心，那么最痛快的方法就是停止关心。如果认真就意味着失败，那么我们应该向认真的反面看齐。它可以是懒心懒意，虚情假意，而不会是真心实意，全心全意。它是一副冷眼，一抹哂笑，一种“与我无关”的看客心态。最后，人们收获的是斯多亚学派追求的“内心的宁静”。

然而，要践行这种智慧，是有风险的。当代禁欲主义鼓吹者们对此却避而不谈。

其一，追求内心的宁静很难，因为关心是人的基本存在方式。当人们大肆鼓吹 the art of not giving a damn 的时候，他们已经误会了人的本性。在他们眼里，giving a damn or not 似乎成为每个人可以决定一个选择：如果我们选择了不关心，不认真，那么我们就一路坦途地通往内心宁静的大道。这显然是一个需要破除的迷思。事实上，控制乃至遏制关心非常困难，而且是费力不讨好的事。这是因为我们天然地就有关心某些人，某些事，某些理念的趋势，这是我们生存在这个世界上，与自我，他人和世界相处的基本方式。换句话说，我们或许可以选择关心这个或是那个，但是我们却不能选择关心本身；如果没有了关心，我们将不知道如何生活。

其二，所谓的内心宁静是浪漫化的结果，放弃关心意味着放弃许多“不虚此生”的价值。“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浪漫愿景是我们对神的存在状态的想象，因为他们没有“我”，也没有“我”需要参与的“生活”，自然没有附着在“我”之上的心思和执着。人不同，人有太多的“我”和“我的愿景”，以及需要展开的“我的生活”，在这个过程中，人便有了“我的痛苦和快乐”以及“我的历史和未来”。如果某一部分人真的能够做到“一切皆不关心”，那么他们的活法也丝毫不值得羡慕。当他们放弃关心的时候，他们不仅规避了痛苦，也规避了幸福。因为他们放弃了参与生活，也就与人生中宝贵的价值永远地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