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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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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印刷品来自另一个世界:黑白木刻版画,正在死去和已经死去的男女,指出真相的小孩,悲哀、失落以及和平。一件画品是人们正在飞越一片不毛之地。下面有个孩子在啃咬树干。他们是离开尘世的灵魂。

这件艺术作品试图捕捉难以想象的现实,眼下,却有一些人已经见证。艺术家通过和那个时代的亲历者几百小时的访谈了解到这些故事,这些场景深深印刻在他的心里。把它画出来是让他们得到救赎的唯一方式。

这些都是胡杰的作品。他是著名的地下纪录片制片人,他自学成才,把克洛德朗玆曼的《浩劫》看了一遍又一遍,学会了这位法国电影家用缓慢、耐心的方式拍摄大屠杀,让讲述者自由表达,直到他们自己说出完整的逻辑。

他在著名的三部影片中都采用了同样的方式。第一部就是《寻找林昭的灵魂》。他听过林昭的故事,也被她的爱情打动。拍摄过程是令人吃惊的,在南京东南他的寓所里胡杰这样告诉我。他出生于1958年,在毛时代生活了近二十年,但他还是被惊呆了。

“对于我们这代人来说,在小学时代我们不知道反右运动,甚至到中学也很少了解。相关书籍不允许出版。所以反右运动和大饥荒----我几乎一无所知。当我开始接触这些素材,和林昭的同学交流,他们告诉我很多,每一次我都惊呆了,我意识到我了解的历史完全是被遮蔽的,官方的历史全都是胡说八道。”

在拍摄四年后,他在2004年完成了这部影片。他给很少几个朋友放映了影片,比如地下电影制片人和女性主义者艾晓明,新闻杂志发行人丁冬,影评人崔卫平,基督徒兼小说家余杰,还有未来的诺贝尔和平奖获得者刘晓波。两年后,他完成了《我虽死去》,是一个鳏夫讲述自己妻子怎样被她的学生,北京高中的十几岁少年们杀死。2013年他拍摄了《星火》,是林昭电影的续集,讲述一本杂志的故事。

他还拍摄了许多其他影片,包括几部和艾晓明合作的。但这三部是他的代表作,因为它们最清晰有力,最有影响力,也最表现人文关怀。它们条理清晰却不为外界所知----虽然独立电影发行商dGenerate Films帮助发行了海外版。

在2010年代,胡杰还在继续拍摄。他制作了一部西北女性劳改营的影片。我在本书收尾时曾和他聊过一次,他正在准备一部关于环保主义者的新片。

在2010年代和2020年代这些黑暗的日子里,他也开始绘画和木刻。部分原因是为了给电影制作筹款。他了解共产党如何攻击那些接受外国资金的人们。虽然他完全够格拿到外国的电影津贴和补助,他避免接受任何外部资金的帮助,完全依靠自己的相机和妻子的帮助。她曾长期在银行工作,用自己的收入给他带来稳定的资金。现在她是他的经纪人,帮他销售艺术作品。

这些印刷品来自另一个世界:黑白木刻版画,正在死去和已经死去的男女,指出真相的小孩,悲哀、失落以及和平。一件画品是人们正在飞越一片不毛之地。下面有个孩子在啃咬树干。他们是离开尘世的灵魂。

这件艺术作品试图捕捉难以想象的现实,眼下,却有一些人已经见证。艺术家通过和那个时代的亲历者几百小时的访谈了解到这些故事,这些场景深深印刻在他的心里。把它画出来是让他们得到救赎的唯一方式。

这些都是胡杰的作品。他是著名的地下纪录片制片人,他自学成才,把克洛德朗玆曼的《浩劫》看了一遍又一遍,学会了这位法国电影家用缓慢、耐心的方式拍摄大屠杀,让讲述者自由表达,直到他们自己说出完整的逻辑。

他在自己最出名的三部影片中都采用了同样的方式。第一部就是《寻找林昭的灵魂》。他听过林昭的故事,也被她的爱情打动。拍摄过程是令人吃惊的,在南京市东南角他的寓所里,胡杰这样告诉我。他出生于1958年,在毛时代生活了近二十年,但他还是被惊呆了。

“对于我们这代人来说,小学时代我们不知道反右运动,甚至到中学也很少了解。相关书籍不允许出版。所以反右运动和大饥荒----我几乎一无所知。当我开始接触这些素材,和林昭的同学交流,他们告诉我很多,每一次我都惊呆了,我意识到我了解的历史完全是被遮蔽的,官方的历史全都是胡说八道。”

他用了四年时间拍摄,在2004年完成了该片。他给很少几个朋友放映了影片,比如地下电影制片人和女性主义者艾晓明,新闻杂志发行人丁冬,影评人崔卫平,基督徒兼小说家余杰,还有未来的诺贝尔和平奖获得者刘晓波。两年后,他完成了《我虽死去》,是一个鳏夫讲述自己妻子怎样被她的学生,北京高中的十几岁少年们杀死。2013年他拍摄了《星火》,是林昭电影的续集,讲述一本杂志的故事。

他还拍摄了许多其他影片,包括几部和艾晓明合作的。但这三部是他的代表作,因为它们最清晰有力,最有影响力,也最表现人文关怀。它们条理清晰却不为外界所知----虽然独立电影发行商dGenerate Films帮助发行了海外版。

2010年代,胡杰还在继续拍摄。他制作了一部西北女性劳改营的影片。我在本书收尾时曾和他聊过一次,他正在准备一部关于环保主义者的新片。

在2010年代和2020年代这些黑暗的日子里,他也开始绘画和木刻。部分原因是为了给电影制作筹款。他了解共产党如何攻击那些接受外国资金的人们。虽然他完全够格拿到外国的电影津贴和补助,但他避免接受任何外部资金的帮助,完全依靠自己的相机和妻子的帮助。她曾长期在银行工作,用自己的收入给他带来稳定的资金。现在她是他的经纪人,帮他销售艺术作品。

除了木刻版画,他也画油画。有些是关于大饥荒内容的。最令人吃惊的一幅是林昭戴着“猴王帽”(前一章已附图)不让她发声。在南京对他进行几次长时间采访时,我们讨论了他的作品和政府如何阻止他继续工作。最常用的方式之一就是提前联系他的采访对象,警告他们不要跟他见面。不止一次他开车数小时找到曾经热情的采访对象,对方却突然告知“没空”。

他油画和木刻的另一个理由是要填补那个时代的影像空白。我们有很多大屠杀的影像,二十世纪的很多灾难都有影像。文革有大量影像资料因为文革发生在城市,也涉及许多受教育人群,这些人普遍拥有相机。但在五十年代的中国乡村,很少有人有相机。他的艺术作品可以作为这些缺失的文献资料的某种补偿,而影像带来的震动往往比文字要大。

胡杰曾在人民解放军服役,并在1989年到1991年间被送往军队艺术院校深造。那是天安门大屠杀后的灰暗岁月。他从军队复员,搬到了北京北部的圆明园遗址,其他很多艺术家也住在那里。新的概念在地下流传,那种暗中酝酿发酵的情绪和今日不无类似。电影制片人吴文光,稍后本书会介绍此人,刚刚发布他的代表作《流浪北京:失落的梦想家》,粗糙、生涩却超级真实的描绘了被社会抛弃的人群。胡杰的一个好友刚从日本回来,带回一台Super 8摄像机。胡杰把它买下开始自学摄影摄像,胡杰采用粗糙的剪辑方式达成的风格,很容易和政府制作的流畅的影片区别开来。

尽管胡杰拍摄了很多影片,甚至还教出了著名的电影制作人艾晓明,但他和林昭的相遇才真正改变了他的人生。这个年轻姑娘,被基督教的理想燃烧,始终不屈不挠。

胡杰的电影从未在大陆公映,但他努力在见证者死去之前记录这一切。他把自己所有的影片都免费放在油管并放弃了全部版权。从林昭这部影片开始计算,他估计有十几位见证者已经离世。胡杰一直把自己的影片作为留给后来者的讯息:中国还有人没有放弃没有屈服,从二十世纪中叶以来,反对者一直都存在。正如他告诉我的:

另一点要说明的是,在那个苦难的时代,暴力肆虐的时代,最骇人听闻的时代,仍有人试图描述正在发生的现实。他们无惧死亡。他们死的悄无声息,我们作为后辈却不知道他们的英雄事迹。我把它看作一个严肃的道德问题。他们为我们而死。如果我们一无所知,那将是一场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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