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台笑 第五章（上）

送走了萬般不願的唐丹青和若有所思的宋晚照二人，唐七又晃晃蕩蕩地在廟內走了一圈。天色早已過午，此人四下看過一圈，嘟囔道：“失算。應該讓宋呆子做了飯再走的。” 話雖如此，自昨天半夜跟上那群魔教弟子，一夜跋涉，當真是水米未曾打牙。她算了算時辰，嘆了口氣道：“算了，忍一忍吧。”

兩指拎起那塊包袱皮，唐七輕輕一縱就上了房梁。在梁間尋了一處略略平整之處鋪了那包袱皮，縮起身子，又打了幾個哈欠，睡了。她這幾天一路跟著魔教，昨夜又一路自江州而下，也委實累得狠了。此時腦袋一挨房梁，竟然沈沈睡去。這一睡就是三四個時辰，待她醒來，只聞見一股異香若有若無，就像一根小刷子，撓得人心癢癢。

唐七探頭出去，卻見天色向晚，四下裏靜悄悄地一片。她拎起來那包袱皮細看了看，嘆了口氣，將那包袱皮反過來疊了收在懷內，喃喃道：“虎落平陽，虎落平陽。” 此時那異香漸濃，她只覺得五臟六腑一時都造起反來，當下一溜煙兒翻身而出，順著那香味尋了過去。

這一追，居然追了半裏多地，直到江邊。

只見一個衣衫襤褸的漢子，正就著火烤雞。也不知他動了什麽手腳，這只雞烤得香氣四溢，簡直香的邪門。唐七早已餓得狠了，她藝高人膽大，索性大搖大擺走過去笑道：“這位大哥，在下錯過宿頭，著實餓了。我這裏有些許碎銀子，換你半只雞如何？”

那大漢擡起頭來，只見他面上似有病容，一雙眼睛卻精光四射。他目光在唐七身上只略略一轉，就低頭繼續翻那烤雞，邊翻邊甕聲甕氣地說道：“不要錢。” 說罷伸手出去，將那雞一撕兩半，隨手將一半拋給了唐七。唐七也不客氣，在他身邊坐了，一邊去撕那雞腿一邊笑道：“為什麽不要錢？”

那大漢哈哈一笑：“不瞞這位小兄弟，我這雞也是旁邊村子順手牽來，並未花費分文，怎好要你的錢？”他嘴裏說話，手上卻不閑著，邊說邊吃，转眼一只雞腿已經下肚。唐七也不甘示弱，也不怕燙嘴，邊吃還邊誇道：“真是一只好雞。”

兩人你追我趕，都是一副餓死鬼投胎的勁頭。不過片時之間，一只雞就化作一堆骨頭。唐七意猶未盡，舔舔手指嘆道：“雞是好雞，就是太小。” 那漢子聽了哈哈大笑：“可惜我還有事，不然再去摸一只來。”

唐七微微一笑：“下次見了你再摸雞，我來偷酒，咱們不醉不歸如何？” 那漢子楞了一下，哈哈笑道：“甚好。” 說著長身而起，抱拳道：“就此告辭”。

這一站起來，唐七心中暗暗喝采“好一條大漢”。卻原來此人手長腳長，蹲在地下不覺得，這一站起來身高八尺開外。雖然面有病容，仍然威風凜凜，顧盼生威。唐七心中一動，登時想起一個人來。

原來丐幫自前代就分了凈衣、汙衣兩派。凈衣派多為團頭子弟，自小讀書練武，和那好人家的子弟也無甚分別。幾代之下凈衣派弟子英傑輩出，席卷八大長老之位。直到近年，才聽說汙衣幫出了一個不世出的英豪。此人姓顏名峻，外號病孟嘗，幾年間立功無數，一路升到了長老之位。汙衣派原本就人多勢眾，此時有了顏峻帶領，重整聲勢，已可隱隱與凈衣派分庭抗禮。

沒料到他也來了川中啊。

唐七一時無語，只覺得頭有點大。這些江湖上的豪傑俠士抱團所過之處，雖說不上流血漂杵，但是也遠遠不止血濺五步。最要命的是人已到，唐門居然毫無察覺。如今之計，只盼“那位”早日出川，將這諸路豪傑一並領走，這才是上上大吉了。

不過對於賊老天天從人願這項技能的學習現狀，唐七還是非常了解的。從她二十來年和老天的密切溝通看來，賊老天這個功夫還需勤學苦練。她無精打采地抱拳還禮，眼瞅著顏峻走遠了，方喃喃道：“是跟著他還是去萬州？” 要是依著她的性子，顯然跟上一個高手看熱鬧更加有趣。不過當下之急必須得查明了那中毒少年到底什麽來頭。她人天交戰兩個回合，只得垂頭喪氣地向著萬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