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都是漫長的道別*-回憶是思念最好的方式

「我決定了！就取名姆姆2號！」指示漢斯打開我已經送他一周，但他都尚未拆封的相機禮物，我把驗孕兩條線的照片存在裡面。(送了不合適的禮物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經過年初的人工流產，漢斯查找了資料，告訴我早期流產的機率有25%-30%，我們只是恰巧遇到的那1/4「幸運兒」。後續我們因為漢斯換工作而搬到新竹居住，並且經歷了陪伴15年的狗兒也去當天使、爸爸輕微腦中風等等2021上半年新風暴，將我對第一次懷孕流產的悲傷往下壓過。

姆姆2號就這樣默默報到了，但也默默的結束。從驗到兩條線開始到就診，身體沒有什麼大不適，只有偶爾噁心與脹氣，以及胸部有點腫脹感。從某一天開始我沒脹氣了，正在慶幸身體獲得紓解，隔幾天，發現原先穿著內衣的緊繃感消失了，胸部不腫脹了。再回診照超音波就看到歪歪扭扭的胚囊。

「胚胎的發育跟週數對不起來，而且已經有點剝離了。」看著螢幕中，黑黑的豆子變成歪七扭八的在畫面中，想讓烏烏醫師產檢的願望，又再度破滅了。

這時很慶幸自己天生樂觀，還有一點自我感覺良好，在兩次懷孕不順利過程中，不會質疑自己是否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情，就是保持正常生活，頂多減少咖啡因攝取，不喝含酒精的飲料，單純相信著都是機率問題。

適逢新冠肺炎高峰，醫師不建議人工手術，況且胎囊已經剝離了，不需要使用到RU486，烏烏醫師直接開了子宮收縮劑，等組織自行排出，之後再回診檢查是否排乾淨就好。

剛好遇到周末，考慮通勤染疫風險，選擇了在娘家與姆姆2號告別。

印象中有兩劑需要間隔時間服用，我靜靜躺在床上等著想像中的腹痛出現，等著，等著，還未出現只等到睏意來到，就這樣渡過前半夜。

凌晨被肚子的悶痛喚醒，有點像生理期，但經過第一次人工流產後，我知道是子宮在收縮，那只是前奏而已。果真一波一波痛感襲來，如同有一隻手握著下腹部逐漸收緊、揉捏，讓人躺也不是趴也不是，只能縮成蝦狀，慢慢呼吸。雖然穿著事先準備好的褲型衛生棉，但一感受到一股暖流洩出時，我還是先奔到(心理是奔，但形體上只能緩步前進)廁所馬桶上，發現如同就像生理期第二天般，帶著小小的血塊的鮮血而已，只能先清潔後再回床上休息，我知道真正的排出還沒來到。

「這次還是沒有緣分啊~你就乖乖出來吧，之後我們會再見的」睡睡醒醒，迷濛之間跟姆姆2號喊話。

忘了時間，只記得天才剛矇矇亮。肚子一陣劇痛，那隻掐著子宮的手好似直接握拳後突然鬆開，又是一陣暖流，但同時有東西要排出的感覺，堵著陰道。

我馬上起身進廁所，行進間，有東西從陰道滑落出來了。

坐在馬桶上，一樣染成紅紅的，我盯著衛生棉上一團紅色組織，比以往生理期的血塊稍微大一點點，也不是平時血塊一攤，是有點膜形成一坨的樣子，你會直覺知道，那就是姆姆2號，我微微冒著冷汗抖著，下腹疼痛早已消失殆盡，不知道是視覺的衝擊還是心理的衝擊：

原來他是以這個樣子存在身體裡面；

原來他沒有成功發育，沒有長出我以為的手腳，變成這坨樣子；

原來超音波裡歪歪扭扭的樣子，不是我以為的黑色，是這樣鮮豔觸目的紅色；

原來要成功與寶寶見到面，是這麼難，我以為我可以成功，沒想到見的是一坨組織。

我們為期兩個月的共存，就在今天結束了。

還沒來得及深思你的樣子，可能是男是女，長的像我還是漢斯。

「姆姆掰掰。」忘了發呆了多久，起身把組織撥到馬桶內，我按下了沖水鈕。

雖然在娘家也有媽媽溫馨照料，隔天還有媽媽牌雞湯可以喝。

但對我而言，這次孤獨感非常重，從獨自就診到後面藥物流產，深夜獨自躺在床上，獨自在廁所，獨自看著姆姆排出，獨自道別。

躺在床上枕頭很快就被眼淚浸濕，垃圾桶積滿混著淚水跟鼻水的衛生紙，這些是無聲的進行，因為開了房門我還是擔任堅強的女兒，這是小事是自然法則，不想讓家人擔憂過多。

但心上已經多了兩道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