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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id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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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柏林日記 —— 非常時期的感冒權

Yid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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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跟唯一的武漢朋友小艾聊天,經歷了各種「武漢歧視」、身處隔離一個多月的她說,我今天想到了一個詞,叫做「感冒權」,她沒有,現在每一個中國人都沒有,而在海外的亞裔面孔也沒有。

我剛剛從一場感冒中恢復,某種意義上這場感冒是種情感宣洩。從一月疫情消息開始,我就對於各種感冒症狀隱隱憂慮,起初在全球爆發之前是憂慮外人的目光:雖然我並沒有感受到所謂的因Covid-19而引起的種族歧視,但我仍擔心在公共場合咳嗽將引起的恐懼。所以一旦出現喉嚨痛,我就馬上喂自己一片必理痛。平時感冒從來不吃藥,這兩個月消耗的必理痛比過去兩年都多。

咳咳,可能是吸了太多煙,咳咳,怎麼有些頭痛,咳咳,怎麼開始流鼻水,咳咳,天啊我發燒了,咳咳,糟糕,我的意志力沒堅守住,咳咳,只能靠你了白細胞。

上週五終於病倒了,因為平時對於自己身體質素過於自信,所以家中連溫度計都沒有,感覺到自己體溫一點一點向上爬,意志逐漸渙散,只能不斷喝姜茶、緩解喉嚨不適的草本茶,泡熱水澡,乖乖睡覺。好在從小在家人的訓練下養成了每次生病就胃口奇好的條件反射,指揮男友煮皮蛋瘦肉粥,為免疫系統大量輸送配給。昏睡了一天之後,週六早上醒來體溫已經回歸正常,精神狀態也明顯提高,但鼻塞、乏力的症狀仍在。至此,因為我一個月內無外遊且柏林仍未出現確診案例,雖然有點擔心自己中招,但還是會提醒自己,「這個恐懼不理智,專心恢復,你每年冬天都會感冒,怕什麼」。

週六下午本來應邀為柏林pyladies社群做科技與藝術的講座,一方面擔心自己症狀發展;一方面因為沒有囤積口罩以這幅感冒症狀面孔出現在公共場合很不禮貌,很糾結。發短訊給組織人說,我病倒了,不確定今天下午還能不能去,特此報備。等到下午一點,覺得好像確實沒什麼關係,外面天氣好,也想出去透透氣,所以還是帶好幾包紙巾,按時出現在講座地點Panke畫廊。聽著組織者Paloma介紹,「Yidi是從香港搬來柏林的藝術家、策展人」,我清了清喉嚨自嘲說,「大家好,我有點感冒,所以聲音可能有些低沈,不過大家不用擔心,我這兩個月都沒有去過中國」,觀眾笑了,心中默認這個icebreaker算是有效,接著講我的內容。

好在我的位置距離觀眾非常遠,所以不帶口罩的愧疚感不會太強烈。 在以感冒患者出現在公共場合的愧疚與企圖抑制恐懼的理智之間搖擺,是非常時期的特別情感經歷。

週末過後,感冒症狀慢慢消退,而週一一早發現柏林也出現了確診案例。聽聞柏林的口罩和消毒液早已搶購一空,雖然一直想要抵抗這種集體恐慌,但現在狼真的來了,也終於決定去檢驗一下究竟現況如何。果然,家附近的連鎖大型五金舖 Hellweg 的FFP2&3口罩已售罄,個人護理連鎖店DM裡的手部消毒品區也掃光,超市EDEKA裡的麵粉和意麵區域也出現空檔,但整體來說並沒有太大差別。我和男友象徵性把我們平時的超市採購數量擴大兩倍,買多幾件罐頭,也就算了。

想想終於還是約了週二早上去見醫生,一方面還是想要緩解焦慮,一方面也是想在家附近找一個家庭醫生拖延了很久。把之前十二月在香港上街時候買的黑色口罩翻了出來,雖然明知道對於抵抗病毒沒什麼用,還是帶著去了診所。診所門口已經貼上告示說,「如果你出現發燒、咳嗽等症狀,請即時告知醫護人員」。

前台接待見到我全副武裝忙問,「你有沒有發燒」,我當時並沒有,於是答之,「沒有」,她接著問,「戴口罩是為了自我保護?」,「沒錯」。見到醫生,訴說了症狀和最近的出遊史,一月末確實去了米蘭出差,但那時義大利並沒有出行爆發,所以醫生寬慰我說,別擔心,你就是正常感冒。這段時期大家肯定慌張,醫療資源應該被合理利用。儘管我自己也嘗試用理智分析寬慰自己,但醫生的話確實更具鎮定作用。從診所出來,頓時心情輕鬆了不少。

想起幾週之前,朋友在臨街的工作室發起「反種族歧視」的活動。我們在討論的時候提出「柏林會怎樣應對」的問題,那時候還是覺得這一切都是假設,疫情還很遙遠。現在真的到了家門口,似乎也還好?我並不恐懼,但也不知道這份鎮定是不是愚蠢。

來自r/berlin的meme:https://www.reddit.com/r/berlin/comments/fcr1g3/relax_people/?utm_source=share&utm_medium=web2x

總之,立下flag,重啓「柏林日記」系列,爭取每週五更新。我還很想要聊聊這次疫情中的所謂「種族歧視」問題,留待下期繼續。/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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