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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er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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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書S4E4|國際胃的修行

Cer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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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精神影響了胃,還是胃僅在秉承它原始的誠實。

第四天:如果你的胃有不必然和你相同的身分認同,它的認同是甚麼?是怎樣形成的?

前些天看到個帖子,po主提問「為什麼本想回國吃很多好吃的但回國後卻失去食慾,返回英國後又變成像是幾天沒吃飯的餓死鬼?」我半玩笑回答「因為胃已經是國際胃,心裡卻還在念舊(身體已經不習慣中國的重油鹽口味了)」。沒想到結果到今天都還在收到網友的回應和共鳴。

我是能夠從食物中獲得滿足和快樂的人,即使這種物慾帶來的快樂很短暫,「gather ye rosebuds while ye may」,喜歡的食物是我的rosebud之一。但又因我也是常反思的人,會分析自己某些行為背後的心理機制,尤其對滿足人性之慾這件事,比較持謹慎態度,於是在從食物獲得滿足感的同時,對於「滿足吃慾」設有界線。腦海裡那個警鈴式的場景是:《千與千尋》電影裡,千尋對著吃到變成豬還在狂吃的父母大喊「不能吃太胖喔,會被殺掉的!」。

在北京生活的前五年,我會時不時想念四川的辣味,雖然常去光顧附近的川菜館,但那個想吃辣的慾望仍然時不時冒出來,即使短暫被滿足,也肯定會再次出現。等一到四川,吃到當地的辣菜,又逐漸發現自己可以承受的辣度在以神秘的速度下降。直到2019年,精神上經歷一場重大變化,等到從自己的谷底走出,整個世界卻掉到低谷。而後再去四川,曾經念想的家常辣菜對我再沒有曾經的吸引力了。或者說,我的胃停下它渴求的慾望,不再通過它尤其喜愛的辣味,牽制我的選擇了。

剛開始工作時,和同事一起吃工作餐,難免聊到口味偏好。印象很深的一次,是同事提到她的「中國胃」,那是我第一次聽說這個詞。從北京搬來歐洲前,雖然我已經從胃的辣慾中解放,且在幾次國際旅程中嘗試並享受當地美食,但我也懷疑過自己會不會在長期生活環境改變後的條件下,突然覺醒中國胃。

結果,很快我就欣喜地發現,自己的胃不具備國籍意識。它不僅可以繼續喜歡家常中餐而不帶慾望,僅是輕鬆的滿足和喜歡,還能不斷接納本地各色美食與口味,甚至培養出新的餐食愛好和日常情誼。由於食材配料都源於自然,極少調味劑,胃和味蕾似乎都變得更加敏銳,即使是最簡單的油鹽小菜,也能嚐出天然的驚喜。

去年「不明白播客」有一期邀請到台灣師範大學教授陳玉箴和幾位台灣美食作家,探討台灣菜和身份認同(陳教授有本書寫《台灣菜的文化史:食物消費中的國家體現》)。我覺得太有意思了,也是我想追問的:「中國胃」除了飲食習慣的慣性以外,在多大程度上是受到無意識的味覺身份認同的驅使?我很好奇,總覺得中國的飲食文化才是最最根深蒂固的「文化」,誇張一點說,入腦入魂,且很難被意識到,因為人人都需要吃飯,既是日常,也就難於被細想。放眼世界,每個地方也會有自己的美食和或多或少的飲食文化,只是在我知道的範圍內,沒有另一個地方自豪地宣傳「民以食為天」。

我不知究竟是我的精神和思想變化影響了胃的感應,還是其實我的胃作為身體的一部分,自然而然在保持它生理上原始的誠實本色。我很高興我的胃能夠和我的認知「合一」,得以擁抱未知的多樣和寬廣,在這顆星球上不斷嘗試不同的滋味。


PS:上篇因為斗膽用吃飯故事幫明哥填詞,為了對應原歌詞樣貌所以最後嘗試用了繁體,結果收穫不一樣的感受。於是嘗試這篇從一開始就用繁體寫——新!體!驗!不僅新在書寫,也新在腦活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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