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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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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說出「我要養你」

貓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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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男友因為好奇心走上前,我也不會跟著趨上腳步查看究竟。我也不會聽見,那聲聲呼喊又讓人心疼的聲音……

2021.12.09 首發Matters

以上圖片由主子虎斑兄弟之弟弟代表示意,非當事本喵

那是一個晴朗的下午,萬里無雲帶著夏季炙熱的下午,我和男友用過午餐後,忽然一陣懶意爬上我的思緒,我說,是時候回家補眠了。

工作性質的關係,我們二個總得早起,到了中午就必須躺平充電。

然後,他說他想小玩一下。

男友是專業夾客,鎮上的娃娃機店,好夾的、不好夾的、出貨率高不高、新貨或舊貨,都在他心中寫成了教戰手冊,附上地圖還標出了紅點。於是,他方向盤一轉,在一間洗車場附設娃娃機台的店停了下來。

如此的心且來潮,造就命運的巧合安排,我們因而相遇。

「妳有沒有聽見貓在叫的聲音?」

打開車門,本來沒有要下車的我,被他這麼一問,也反射性豎起耳朵聆聽。

那是幼貓的叫聲,喵喵喵喵,急促帶著奶音,越過雙車道的距離傳到我們這裡。

愛貓天性使然,男友不加思索便走到對街,在一台白色LEXUS轎車底下來回找尋聲音的來源。

片刻過去,那叫聲依然持續急促,偶爾夾雜沙啞的沉悶低鳴,卻不見男友哪隻手抱出了幼貓。

於是我也跟著下車找貓。

喵喵喵喵,那明顯是求救的訊號聲。

我彎下腰,甚至跪趴在馬路邊,眼睛來回搜尋。那聲音是如此靠近,車底卻是空無一物,就是沒有毛茸茸,張著琥珀色眼睛的萌萌生物。

「牠會不會卡在車子裡?」

我想起電視新聞常說的,天氣一冷,路上的浪浪容易鑽進車底取暖,等到車子發動的時候,駕駛才意識到貓主子住在引擎裡睡了一晚。

喵喵喵喵,稚嫩的聲音從車底傳來,完全印證我的想法。

我隨即起身,男友則開始找尋擋風玻璃上的聯絡方式。然而,不要說是電話,連一個號碼,可以報明牌的數字都沒有,那片玻璃乾淨的很。我們找不到車主,但也沒有徒手拆車底或引擎蓋的本事(亂拆當然是違法的)。

男友在這時候放棄了,轉過頭,打算走回車上。

我又想起電視上另外一個案例,有人為了抓家裡的蟑螂,特地打電話給消防隊請求除害。微不足道的小事(對他來說是世界末日)動用了國家資源,那小貓,卡在車底的小貓,比抓蟑螂的事情大一點了吧?

於是我撥下警察局的電話。

等待通話時間對我來說有些漫長,我擔心電話的那一頭會大罵我浪費資源,會用敷衍的方式跟我說那只是小事他們不受理,會教我用其他的方式自己把小貓救出來……總之,我怕他們不理我這個死老百姓的請求。

「$%@#&#%@@(我沒聽清楚前面)您好。」

接通的那一刻我有些緊張,忍住略微顫抖的聲音,一五一十詳述我所在的位置、遇到的情況,以及需要協助的地方。

「妳那邊是什麼路,門牌幾號?」

「幾號?」

我怎麼知道這裡是幾號!我在心中吶喊。

我的前方是沒有門牌的洗車場,後方是雜草叢生的空地。我處在前不見住家、後不見店家的尷尬地點,連電線桿上的字碼桿號我也沒能見著。

不過好險,謝天謝地,大約30公尺斜前方,有間小本生意的梅子專賣店,掛著一張藍底白字的門牌。我甚感慶幸,唸出了里名、路名、號碼給對方。

「那稍後會有同仁過來協助嗎?」我問。

「會,要稍等一下。」而後通話結束。

頓時間心情有如撥雲見日般晴朗起來。等待藍白警車出現的期間,男友折返回來,跟我一起蹲在車頭前面,試圖從那一小縫隙窺見那軀嬌小身影,暗自期望牠會突然滑溜了腳,從車底的某個縫隙掉了出來。

喵喵喵喵,仍是只見其聲不見其影的窘境。

不到五分鐘,一台巡邏車從我們面前經過,我心裡訝異著警方辦事是出乎意料地有效率,而男友,想也不想便朝警車招招了手。

「能不能告訴我車牌是多少?」

下一秒,我的手機再次響起,是稍早致電的警員回撥確認。

同一時間,二名警員下車查看情況,但沒有人是與我同在電話中。

我才發現這是一個陰錯陽差的誤會。

「發生什麼事了?」年輕的女警詢問。

於是我又重複一次我所經歷的情況,也告知她我們已經通報派出所了。而後,她又問我是打給哪一間分局,我給她看估狗出來的電話,她點點頭,不過感覺得出我所撥的電話,應該不屬於那間分局管轄。

「之前我也遇過貓跑進車底的情況,後來就是直接進保養廠,請師傅把車底拆開。」女警解釋。

她說的同時也致電給那間分局的同仁,得知車主是外縣市人,至於人,還在聯繫中。

又陷入另外一個漫長的等待。四個人,好幾雙眼睛盯著那車頭的縫隙看,喵喵喵喵,小貓急著脫困,而所有人也擔心著牠要怎麼脫困。

「我看到牠了!在那裡。」

我順著男友的食指望去,在車頭的散熱器格柵裡,看見一團毛茸茸的身影,無辜的眼神,投向外面看著我們這些人類。

我的內心突然燃起一絲希望。牠確實是隻小貓,若是如此,說不定有機會可以鑽出格柵自行脫困。

「拿點食物引誘牠,說不定可以出來。」不知道是誰冒出這句話。

「有!我有貓糧!」我說。

說來又是另外一個巧合,本來我們是打算回家小憩片刻,再外出買主子們的糧食,後來想想這樣又是多耗一趟路,於是繞去家樂福,扛了一袋7公斤的貓糧才回家。

我跑回車上,翻遍車裡摸出一把美工刀,劃開二層塑料包裝,隨手抓起一把貓糧,又快速跑了回去。

「咪咪,快出來,給你好吃的唷~」

我把幾顆魚形狀的乾糧放到格柵口,而小貓似乎是餓昏了,不怕乾糧上的人類氣息,伸了小舌試圖吃下那一口糧食,但偏偏,那縫隙是如此狹窄,舌頭搆不到洞口邊那隻小魚。於是,我把乾糧稍稍往內推了一些─

「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要咬我!」

我發出男子漢式的慘叫後縮回右手,指頭上明顯傳來被尖銳利齒刺破的疼痛,還留下一點鮮紅血痕。

「還是,放在地上試試?說不定聞到味道後,會自己鑽洞下來。」另一位男警建議。

我照著他的話,撒了幾顆乾糧在車頭底下。但見小貓飢餓多時的模樣,於心不忍,又繼續在洞口一顆顆餵食牠。

而男友,見小貓伸手撥弄乾糧的同時試圖揪住,希望順勢將牠拉出洞口將其解救而出。然而實在太有難度。

喵喵喵喵,小貓持續在散熱格柵裡徘徊,急促奶聲未歇。

「有可能是我們太靠近牠很有壓力,所以不敢下來吧?」男警又說。

這次我終於沒輒了。我攤開右手,撒了一地的乾糧後,一邊盯著牠,一遍挪移腳步慢慢退開。

女警說,他們同仁聯絡到車主了,晚一點會過來處理。

我們點頭不再多做表示。離去前,他們留了男友資料當作紀錄後,隨即離開現場。而我們,也跟上腳步離開了洗車場。

喵喵喵喵,小貓的聲音,依然縈繞在耳邊。

※ ※ ※

回到家裡,男友終於感受到積累的疲倦,嚷嚷著想要休息睡覺。然而在躺平之前,他先進了廁所大肆解放一下,還不忘拿手機進去消磨時間。

同時間,我的手機傳來震動的聲音,是派出所的電話。

「我們已經找到車主了,他稍後會把車開去保養廠請師傅處理。」是那位女警的聲音。

「好的,沒有問題,謝謝。」我回,簡單又俐落。

這句話,後續在心中像漣漪般不斷擴散開來。


「好想養那隻貓,牠真的好可愛。」

傍晚,和男友外出覓食時,他嘴裡喃喃唸著。

「我也好想。」我附和著,基於百般對牠的想念,緩緩說出我有接到警員回電這件事情。

「那妳怎麼沒有跟她要車主的電話,問是去哪間保養廠?」男友這麼說。

對呀,怎麼沒有。

這個問題在我腦中嗡然一聲炸了開來。為什麼,沒有要電話?

為什麼我當下不想這麼做,為什麼?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我沒能說出「我要養你」這句話?

難道在內心深處,我其實不想收留牠?

一遍遍的自問像自打耳光,搧得自己滿臉愧疚,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

好久以前,我們曾經收養過跟牠一樣小—甚至更小的幼貓。因為缺乏母貓的奶水,幼貓只能依靠犬貓專用奶粉來攝取營養。

然而,幼貓似乎先天體質不佳,餵養了幾天,頻繁出現各種身體狀況,過程中我們不斷帶去給獸醫檢查,吃藥,吃營養品,希望牠能好轉,然後平安長成一隻漂亮優雅的貓。

但是最終,牠還沒長大就去當了天使。獸醫說,幼貓得了貓瘟,向來存活率不高。

為此男友低潮了好幾天,他曾難過地說,這輩子,不要再養貓了。

他捨不得貓咪的離世,不願承受如此的心痛。

他不願好不容易培養了感情,那個呼嚕嚕的幸福聲音,轉眼卻只剩下冰冷的錄影片段,再也觸摸不到。

那段回憶,對他,或是對我,痛感仍存心中。

沒有散去的陰霾,和今天的小貓身影重疊在一起。牠的眼睛還是出生不久的灰藍色,我沒有把握,若是牠跟我,未來可以看見牠玻璃般的琥珀色眼眸;我也不敢保證,之後牠不會突然又離我而去,在牠來回磨蹭討摸數十遍後。

也許,如果是別人,可以把牠照顧得很好;又也許,車主本身也是愛貓人士,也一定可以很愛很愛牠。

也許是因為這樣,我才直覺脫口說出「沒有問題」,而不是「我要養牠」。

機會僅止一次,要是當下沒有爭取,錯過就是永遠。

「有緣人會收養牠的。」男友說。

這場相遇像是幻影,又像是一場夢境,然而食指上殘留的尖銳刺痛,如實證明這是發生過的事情。遺憾,陰影,也是如此具體。


我打開飼料袋,倒些乾糧招呼主子們吃飯。我蹲在後面,看著牠們,卡滋卡滋吃著津津有味的糧食。現在的虎斑兄弟,初次見面時也是二隻小幼貓,還是自己爬到男友家門口自動被收編。如今,牠們已經長大,其中一隻還把自己吃成了胖子。

我想,這已是最大的欣慰。

就是牠,虎斑兄弟的哥哥,把自己吃成了胖子,貓掌比其他貓來的大
加碼再來一張 鏡頭的朦朧加上回眸的角度,我有被哥哥帥到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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