粒史學加000274《史記》卷十〈孝文本紀〉06：會在乎別人感受的皇帝

──────────原文──────────

三月，有司請立皇后。薄太后曰：「諸侯皆同姓，立太子母為皇后。」皇后姓竇氏。上為立后故，賜天下鰥寡孤獨窮困及年八十已上孤兒九歲已下布帛米肉各有數。上從代來，初即位，施德惠天下，填撫諸侯四夷皆洽驩，乃循從代來功臣。上曰：「方大臣之誅諸呂迎朕，朕狐疑，皆止朕，唯中尉宋昌勸朕，朕以得保奉宗廟。已尊昌為衛將軍，其封昌為壯武侯。諸從朕六人，官皆至九卿。」

上曰：「列侯從高帝入蜀、漢中者六十八人皆益封各三百戶，故吏二千石以上從高帝潁川守尊等十人食邑六百戶，淮陽守申徒嘉等十人五百戶，衛尉定等十人四百戶。封淮南王舅父趙兼為周陽侯，齊王舅父駟鈞為清郭侯。」秋，封故常山丞相蔡兼為樊侯。

人或說右丞相曰：「君本誅諸呂，迎代王，今又矜其功，受上賞，處尊位，禍且及身。」右丞相勃乃謝病免罷，左丞相平專為丞相。

──────────翻譯──────────

三月，主管大臣請求皇帝封立皇后。薄太后說：

「皇帝的兒子都是同個母親所生，就立太子的母親為皇后吧(諸侯皆同姓，立太子母為皇后)。」

皇后姓竇。文帝因為立了皇后的緣故，就賜給天下無妻、無夫、無父、無子的窮困者，以及年過八十的老人、不滿九歲的孤兒，每人若干布、帛、米、肉(賜天下鰥寡孤獨窮困及年八十已上孤兒九歲已下布帛米肉各有數)。

文帝是從北方的「代國」來到京城，即位不久，就對天下施以德惠，安撫諸侯和四方邊遠的部族，使各方面的上下都融洽歡樂，於是就慰問從「代國」隨同來京的功臣。文帝說：

「當朝廷大臣誅滅了諸呂迎接我入朝的時候，我猶疑不定，代國的大臣們也都勸阻我(方大臣之誅諸呂迎朕，朕狐疑，皆止朕)，只有中尉『宋昌』勸我入京，我才得以事奉宗廟。前已提拔宋昌為衛將軍，現在再封他為『壯武侯』。另外隨我進京的六個人，官位都提升到『九卿』的位置。」

文帝又接著說：

「當年跟隨高帝進入蜀郡和漢中郡的列侯共有六十八人，都加封食邑三百戶；原先官祿在二千石以上曾跟隨高帝的穎川郡守劉尊等十人，各賜封食邑六百戶；淮陽郡郡守『申徒嘉』等十人，各賜封食邑五百戶；衛尉『定』等十人，各賜封食邑四百戶。另外，封淮南王的舅父『趙兼』為周陽侯，齊王的舅父『駟鈞』為清郭侯。」

秋天，封原常山國的丞相『蔡兼』為樊侯。

有人勸說右丞相『周勃』說：

「您原先誅殺諸呂，迎立代王；如今又自誇功勞(今又矜其功)，受到最高的賞賜，居於尊貴的地位(受上賞，處尊位)，如此看來，災禍就要落到您頭上了。」

於是右丞相周勃就推說生病而離開職位，由左丞相「陳平」一個人專任丞相。

─────────解說與心得─────────

本段內容的一開始，司馬遷留下了一件貌似很奇怪的事情──「立皇后」。查了一下資料才知道原委。原來漢文帝的元配在他擔任「代王」期間已經病逝，加上元配所生的四子皆已往生，所以才會出現上一段「大臣要求立太子」的事情。然而，即使漢文帝此時已經確立了「太子」，但太子的生母並沒有合理的「名分」下，才會出現這一段的「大臣要求立皇后」的情節。再者，由於身為天下大家長的皇帝確立了皇后，為了避免天下的孤單人民觸景傷情下，才會下達賞賜這些人的命令。看來，古代各項命令的頒布，並不一定全然是冷冰冰的內容。

通過查詢資料，才讓我對這整件事更了解，也更明白司馬遷寫下這兩段內容的原因，這也正是我之所以要一段一段閱讀《史記》的關鍵。

接著，漢文帝開始對有功人士進行封賞，特別是當初堅持要他去當皇帝的「宋昌」。但除了封賞那些當年跟他一起在代國的臣子外，漢文帝也「加封」了許多當年跟著劉邦打天下的功臣。我想，之所以「加封」這些當年的功臣，應該是想跟告訴眾人：即使封了自己的封國的這些「新功臣」，但他仍舊不會忘掉當年幫爸爸打天下的「老功臣」。隨時不忘要平衡各政治勢力，隨時擔心自己的作為或命令會讓某些人不高興，隨時會考慮到他人感受的漢文帝，讓我對他更加佩服。

這位功臣集團刻意選出來，甚至打算操控的新皇帝，在政治上的穩重表現，應該讓當初選他的功臣集團感到畏懼。或許正因為摸不透這個新皇帝的想法，才讓自恃有功的丞相「周勃」，在一旁的建議下選擇推託有病，離開丞相職位吧！至於，這位隨時考慮各方感受，平衡各政治勢力的漢文帝還會遇到哪些挑戰？就讓我們繼續看下去。

以上，就是這段史料給我的小小收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