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要让他们看出来
我比较多和身边的朋友讲自己出柜的事,或我们比较多会从出柜开始聊起,如果顺藤摸瓜就可能来到故事的缘起,即入柜,拆分下来其中大概有三个步骤,意识到自己喜欢相同性别的人;知道大多数人都不是这样的;为了保护自己而将之变成一个秘密。
这听起来对一个小朋友来说或许过于复杂了,他怎么能知道这些呢?我也搞不清楚。
我可以将自己最早的性意识回溯到幼儿园,我记得课间玩耍时一个小朋友无意踢到我的小鸡鸡,我捂住裆部,因为这从未有过的疼痛而弯腰哈气,大脑宕机,也不记得自己哭没哭了,但在这剧痛以及剧痛的缓解中我又分明感觉到一种酥麻的快感;我还记得在幼儿园午休时我从来都睡不着,另一头的熟睡的小朋友让我身子僵硬,没法动弹。
这些片段莫名牢固地留存在我的脑子里,就好像我从来不会记得自己做过的梦,除了春梦和噩梦。
我还有个更易于理解的故事版本,那是我读小学的时候了,很长一段时间我每晚的睡前仪式是躺床上幻想第二天从家里到学校的路上铺满了健壮的裸男,我光着脚踩在他们鼓起的胸脯或腹肌上走去学校,他们甚至还像神灯精灵那样三百六十度环绕着我。
这幻想使我安然入梦。
这也是我和我妈讲的故事版本,它没那么晦涩,直男哪会整这出。
让我不解的是我从没觉得自己是错的,我不知道自己是哪来的自信,我的意思是很多出柜故事里都包含着一个性取向认同障碍的序章,但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不同有任何问题。或许对于一个幼儿园刚毕业的小朋友来说,我不是“知道”,我是“直觉”,我那时可没有经过任何的性教育,但或许其实日常生活的每一秒都在性教育我,或异性恋霸权性教育我,在佛洛依德讲的潜意识层面。
我直觉自己喜欢男生这事没任何问题;我也直觉但对世界上的其他人来说这是个问题。
于是我有了自己的秘密,我带着它走进了柜子,这听起来有点孤独。
这是我人生走向的巨大分叉口,多年之后当我回看自己的人生经历试图找出为什么我如此异质的原因时,它不可避免地回到了这个入柜的时刻。
我说的异质是指我经常惊讶于自己没有身边人奇奇怪怪的道德或思想包袱,我叫自己妓女,我把faggot和chink纹在身上,我到处和人分享约到好炮的喜悦(包括我爸妈),我在性病门诊的候诊室东张西望,在一众低头避免眼神接触的人中找好看的男的,我拒掉大厂实习跑去村里做ngo以至于从毕业到离开中国的五年里从没正经上过班(直到来新西兰接受社会的毒打),我不相信主流叙事,我总是对现状不满,和人吵架硬刚(老是吃亏),把前东家们告上劳动仲裁并拿到赔偿(经验过于丰富以至于帮我妈也整了个),诸如此类。
这一切都可以回溯到那个入柜的时刻,如果我是个基佬这件事没有问题,但世界上的其他人觉得这是个大问题,那么后者大概率是很蠢的,或者很坏,或者蠢且坏,总之他们的看法无足轻重,为了保持自己的香香要记得保持距离,但不要让他们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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