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真貳

人們在烈日下用老舊的鐵器挖掘著，在他們被司馬大人召來時，完全不知道自己是為了甚麼而要挖那麼大一個坑洞。

遙遠處一隊隊的士兵壓來一列列的人龍，有些好奇的人在坑洞下雙手抓著邊緣，撐起身體，探出頭，試著看看是什麼情形。

令他們好奇的是，那聲音各異，卻相同淒厲的悲嚎。

「再看，信不信你們也一樣被綁進去？」一個監督挖坑的士兵，緩緩蹲在平地邊緣，漫不經心的對著哪些被召來挖洞的人們說著。

眾人皆一下明白了，接下來將要發生的事情，緊張的回到可以淹沒自己頭頂的大坑裡挖著土。

在人串行走過的道路，似乎被畫著一條鮮豔的紅色長條，而人串中有的人已經了無生息躺在地面上，有些人在士兵停下時跪在地面上，不停的磕著頭。

也不乏有些人，儘管雙手雙腳都被繩子束縛到只能艱難行動，依然抬著頭，挺起胸膛。

在恐懼面前，人真實的模樣無所遁形。

子反坐在人串不遠處馬車上，面露不耐，手裡握著鞭子的青銅把柄，不停反覆摩擦著。

一個隨從模樣的士兵走到人串前，用極大的聲量，對著不下五百人的人串宣告著；土坑裡挖掘的人們只能隱約聽到，大逆叛賊屈巫、妖婦夏姬，接著更淒厲的哭喊聲就覆蓋過隨從宣告的聲音。

「還好，那時你的信還沒追著夏姬出去，」子重的馬車在宣告完後才緩緩駕來，和子反的馬車併齊「不然就成為整個晉國的笑話了。」

子反不語，臉色沉的像蟻幣錢般鐵青又猙獰。

對子反慍怒的無視，子重不為所動，絲毫沒有被冒犯的感覺，接著說「你真該感謝那小子偷了你的信，有膽量能闖入宮中，也絕非池中之物。」邊說嘴角不自覺露出微笑「你倒也不用那麼不高興，屈臣及襄老的族人都給你當成新采邑的奠基坑了，還不夠洩恨？」

人命，在子反、子重兄弟兩對話裡，像是家畜般，隨意處置。

子反眉頭皺的更深，感覺似乎急著做什麼，卻又遲遲無法決定，像是無法決定晚餐要吃狗肉還是鱉那般的選擇性障礙。

太陽依舊炎熱，坑中三三兩兩的人群持續挖著，人串的聲音讓子重也不禁臉上有些不耐，於是召來隨從，小聲說了幾句。

押送人串的士兵開始推動不願前進的人串，並用武器在人們身上戳著，看似沒什麼使力的動作，確實的迫使人串開始前往坑洞。

地上的鮮紅不再是一條直線，漸漸暈開，形成一個圓。

人串跌入坑中，坑裡傳來一陣陣挖坑人們的驚叫聲，有些人反應過來，拋下工具試著爬出坑外，卻被坑外監督挖坑的士兵用武器刺回坑中。

「新的宮殿可別蓋的太大阿，」子重意示自己的馬夫駕車調頭「到時讓你的小姪子不開心，可就麻煩了。」

天空從遠處飄來大片烏雲，遮蓋了整片大地，雷聲隱隱作響，漸漸被淹沒的慘叫聲交織著天上傳來的伴奏，子反緊皺的眉頭緩緩的鬆了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