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收音機中藤】平行線〈二〉
說過了,太過於突出,對任何生物都不是好事。
連動物都知道,擁有耀眼的皮毛反而容易成為獵人槍下的目標,低調才是生存的基本常識。
不算差的長相,細心敏銳的觀查型性格,再加上那雙顯眼的翅膀,說藤森很快就成了引人注目的人物也不為過。
也因此,藤森一直小心翼翼的不得罪周遭的人,深知自己的身家背景惹出麻煩來是無法收拾的。
即便如此,當麻煩硬是要找上門來時,是怎樣也躲不了的,藤森不是沒想過會有這麼一天,但沒想到後果竟是如此慘烈……
已經棄置不用的舊倉庫內傳出了痛苦的嘶吼聲,這裡平時是不良少年的聚集地,現在卻成了充滿血腥味的刑場。
倉庫橫粱上綁著繩子,高高懸掛著的繩子末端是一只生繡卻仍尖利的大吊勾,紅色的鮮血染上了吊鉤的鐵鏽,濃厚的血腥味在狹窄的倉庫內擴散開來。
「真像隻待宰的雞啊?」為首的制服青年臉上是殘酷的笑意,滿意的看著眼前被懸吊在半空中的藤森。
當右翼被吊勾狠狠刺穿的一瞬間,藤森幾乎沒痛昏過去,當繩子開始往上扯動,將自己整個人拉上時的劇烈痛楚又使藤森發出哀嚎,卻連掙扎都失去了力氣,更何況還是在雙手雙腳被緊緊綑綁的情況下。
「噫啊啊啊啊啊--!」
藤森只能緊緊咬住牙關,感覺血液瞬間衝向了背部,滾燙的淚液滑下了臉頰,跟著眼鏡一起掉到了地上。
制服青年冷哼了聲,毫不猶豫的向前踩碎了眼鏡,像是要連藤森的尊嚴一起粉碎一般。
狠狠瞪著藤森痛苦的表情,青年深吸了口氣,嘴角淺淺揚起,他要藤森瞭解世界上還是有階級差距這種東西的,當自己的女友為了藤森和自己提分手的一瞬間,他就下定決心要讓這個窮小子知道自己有多卑賤。
只不過是靠著那雙招搖的翅膀在引人注目……那他就連那雙翅膀一起撕碎吧。
制服青年身邊圍繞了五、六個便服小混混,雖然是受雇於眼前青年的重金委托,但看著活生生的人類在自己面前表情扭曲的痛苦掙扎還是令他們感到心寒不已,畢竟和街頭打架不同,這個被吊在半空的男孩不斷大量濺血的情況還是讓人的十分不安。
「那個……教訓成這樣應該夠了吧?」似乎是為首的混混鼓起勇氣拍了拍制服青年的肩膀「我們可不想搞出人命來啊。」
似乎對於混混的舉動感到不悅,青年皺起眉頭往後退了一步縮回肩,然後又看向藤森,似乎不想就這麼罷休,但看著地上緩慢擴大的血泊,混混的擔憂也不無道理。
「我知道了,把他手上的繩子解開吧。」
青年一說完,似乎再也承受不了心理壓力的小混混立刻上前替奄奄一息的藤森解開雙手的束縛,接著撐起了藤森的身體,另一個人湊上前爬上箱子急欲拆去刺穿了翅膀的尖勾。
「住手,這樣就夠了。」看著藤森翅膀上的勾子要被拔除,青年突然又開口阻止了小混混的舉動。
然後,青年從身上一直背著的袋子裡拿出了一只切肉刀,特意磨的鋒利無比的刀鋒反射出冷寒的光芒。
舉起了刀,青年故意將刀插進藤森面前的柱子裡。
「喂,給你個選擇吧,把翅膀割掉或是失血過多死在吊勾上?」刻意一字一句說的緩慢又清晰,殘酷的內容使得旁人都倒抽了口涼氣。
藤森不敢置信的瞪著青年的笑臉,但青年就這樣轉身離去了。
那個夜晚是活地獄,藤森永遠無法忘記自己使勁力氣拔出刀子,掙扎扭動著身軀舉手往翅膀尖端砍去時,那錐心刺骨的痛楚,因不斷慘叫而嘶啞緊繃的咽喉,咬破的唇瓣和滿覆口腔的血液的鐵鏽味。
滿腔的恨意侵佔了他的心,他發誓,如果自己能撐過今晚,他一定要殺了對方。
當藤森再次醒來時,鼻腔裡已經聞不到血腥味,反而是消毒藥水刺鼻的味道取而代之。
他發現自己趴臥在雪白的病床上,稍稍一動,背上一陣劇烈的刺痛瞬間漫開,本能的想發出哀鳴,喉頭卻乾竭的發不出聲音。
側過頭,原本熟悉的畫面卻出現了異象,原本豐厚的雙翼如今只剩下左翼孤單的豎立著,應該是右翼所在的位置空蕩一片,反而成了刺痛感的來源。
「因為感染嚴重,所以醫生決定將你受損的右翼割除了。」護士是這麼說的,那小心翼翼的神情似乎很怕藤森承受不了事實似的。
但藤森只是嗯了一聲,然後閉上了眼睛。
這起事件被當作意外處理,校園內的監視器在當晚離奇的全部故障,因此藤森被押至倉庫的畫面全部沒有被錄到,即使青年當時根本是用處刑式的一路從宿舍走廊又踢又打的將藤森拖行到倉庫。
青年的祖父是學校的理事長,腐敗的官僚作風完全不讓人意外。
出院後的藤森並沒有回學校,他知道自己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完成。
所以他打了個電話,電話另一頭是一個清亮的女音回應著他。
一但決定墮落,就沒有回頭的機會了,但藤森也沒打算回頭。
反正,這世界上早已沒有自己的容身之處了,自己為何會在這個醜陋的世界裡苟延殘喘著呢?
利用女孩將青年誘騙出來,再利用青年當初給予自己的切肉刀給予致命的一擊,順手把下了安眠藥而昏睡的女孩一並抹殺,最後開著青年的車上山掩埋屍體。
看似困難重重,實際運作起來卻是這麼容易,人命就是這樣脆弱不堪一擊的東西啊,一邊抹去臉頰上沾染到的血跡,藤森靠在鏟子邊忍不住這麼想。
「一晚多少啊?」咧開的笑容有著骯髒的黃板牙和口臭味,中年男子向靠著牆壁的藤森這麼問。
藤森微笑不語,在夜晚街燈的昏暗光芒下,立領的學生制服和單邊的黑翼散發著妖媚般的氣息。
中年男子將手搭上藤森的肩「嘿嘿,大叔會好好照顧你的。」
無處可歸後,當藤森回過神來,自己已經在酒河這條深不見底的街道上遊蕩了,沒有一技之長之下,很快的,藤森發現自己的學生氣質對這條街上的某些族群特別有吸引力。
但藤森並不是會傻傻用身體換取金錢的人,他選擇的是騙,利用美色誘導對方後藉機偷取錢包後逃走,雖然偶有失手,但頂多是被打一頓罷了,畢竟是見不得光的交易,自己也沒有任何退路,可說是毫無後顧之憂了。
「喂,你想把我們家的孩子帶到哪去?」有些低沉卻充滿磁性的嗓音在二人身後響起。
還來不及回頭,藤森就被一股強大的力氣拉到後方。
「要進酒河就要守規矩,就算是客人也一樣唷。」一張畫著濃妝的臉微笑,但緊握著的拳頭卻散發濃厚的警告意味。
中年男子嘖了聲,也只能乖乖走人。
藤森仔細打量著緊緊抓住自己肩膀的陌生人,比自己高大而略顯粗狀的骨架撐起了一件深紫色長裙裝,深栗色過肩的捲髮分不出是真髮還是假髮,畫著濃妝的臉仍然略顯一絲英氣,但那眼神裡的笑意是藤森不討厭的。
「我說了,酒河有酒河的規矩,任何人進來就要遵守。」那張臉轉向藤森,然後笑了「規矩一,只能用勞力換取報酬,沒有人能在酒河不勞而獲,知道嗎?」
「最近警察在酒河巡查的次數越來越頻繁了……說是有年輕的遊民用假援交的方式偷走客人的錢呢,規矩二,不能因為自身的行為給酒河引發困擾。」
「……你要把我交給警察嗎?」藤森完全沒有抵抗的意念,如果這是自己的終點,那也沒什麼好抵抗的。
但,那張臉的笑意更深了。
「不,我要你到我的店裡工作,就當作是贖罪吧。」看著藤森吃驚的表情,點了點頭「規矩三,任何人來到酒河都是命運的安排,河裡的居民都是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就要互相幫助。」
在那雙大手的安排下,藤森就這麼來到了酒河的中心點,有著深海藍色招牌,散發著溫柔白光的草書字體寫著三個大字,乙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