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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i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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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记4.17

Ari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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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老板在开会时突然问大家:你们怎么看待选择相夫教子的女性?

年轻的女同事们态度相仿,纷纷表达“尊重她人处境、思想且不妄加评判”。然而我突然发现,大家都已不由自主地将“相夫教子”,当成了一件应该受到抨击,或在当下不那么受鼓励的事情。

不得不感慨,思想转变得好快啊。我记得在十年前,市面流行的说法是“成功男人背后都有一个(伟大的)女人”,而“成功女人背后是xx的男人”,则是一句依托于预期违背法则的小品笑料。如今在部分激进的网络舆论影响下,年轻女孩们会天然不那么温和地,走入“婚姻与家庭”那个良夜,将自己的精力放在“相”与“教”另一个人身上——虽然从某种角度来讲,这未尝不是一种人生价值的体现。

我觉得这是好事。从广义上讲,这是起码更多女孩会经过思考后,审慎地选择未来的人生道路,而不是被社会与传统顺水推舟。但这不代表我会认可市面上所有抨击的声音,在我看来(包括我个人早期的一些实践),有部分声音还是建立在“体现自己的优越感”上的。它们被自上而下地发出,躲避所有接受者可悲的现实状况,只化作一句轻飘飘的结论打在她们身上。

这毫无意义。

我昨天对同事们说,我理解许多持有极端发言(甚至发展成对婚女的辱骂)的女性:她们或许已经摆脱了现实层面的限制、身处于社会的更高维度,将自己的人生对标在更长远的思想演化史中,觉得一切都很紧迫,必须要采取激烈方式对抗那些“还未觉醒”的同胞们,她们怕自己来不及做更多。

我曾经也是这样的人,但许多次失败给我的教训是:不要太拿自己当回事儿。不要认为我坚信的就是正确的,也不要寄希望于自己能“骂醒”某些人,因为每个人“醒”的时间都不一样,而有的人现阶段会暂时主动逃避“醒”的动作。更不要觉得自己能够主宰世间的思想演化,因为思想演变就是一个漫长的工作,我们只是历史长河中的一瞬。

可以心怀天下,但必须接受这个现实——我们大概率改变不了什么。

啊,当然,这是我自己的实践感悟,也是现阶段我希望仅专注自身的理由之一。我目前践行女权的思路是,对外界刻意夸它一万句,都不如把自己的日子过好,给一百个人看到我自在的生活现状来得有用。

但抛开那些“相夫教子”是男权社会陷阱的老生常谈,我从实践层面依旧觉得相夫教子不是个好的事情。因为我也算半体验过这种生活,看似有完美的爱人(女性)给我金钱与住处,但其实如果没有十足的信念感,这将是一份很难持续的、收获远小于付出的事业。

当我的生活资料几乎全部依赖另一个人,即使再如何洗脑,也会时常有不安全感——权力不对等是不分性别的。在这个社会关系大都依托于金钱的社会,手中有自己的钱才会有底气。尽管在我内心深处会认同女性伴侣比男性伴侣可靠更多,但我依旧不能停止往“她万一有天抛弃我了”这个最坏的方向想。随着存款的减少我会越来越焦虑,因为自己真正可以握在手里的东西越来越少。

除此之外,我也很难对抗生活的无意义感——这种无意义感不是靠读书看报参与文艺活动可以填补的——我很抱歉,我现阶段是一个必须要上班的人。从小在有组织的时间表下时刻紧绷的我,难以接受自己长时间的失序。可能我就是需要工作的忙碌节奏与社会的这种时间规则,来提醒自己是个“正常的人”。

作为不那么爱社交的人,外出工作也是我接触世界的重要途径。自从脱离工作后,我与爱人的谈资也会越来越少。每当晚餐听见她对同事老板的吐槽或调侃,我都会不自觉羡慕她还有这样复杂的社会关系——这明明是我自己也身处职场时不曾感恩的。而我每日关注的搞笑段子和明星八卦(没错,我空虚时就爱看这些东西),也不太好意思在她说完工作进展后大规模输出。这也算另一种精神自卑与空虚吧。

除此之外,我也深刻体会到了家庭妇女的劳动被忽视的感受——当我是不工作的那个人时,我会默认多数家务都是我的职责,爱人时常也想在家时帮我分担一部分,然而我会觉得“这应该是我的活,她想做是因为我没做好”。以及,无论你的伴侣有多平权,她都无法在下班后完全尊重你所有家务中的“隐形劳动”,这是没办法避免的。以及曾经我会觉得自己很适合做家务,因为我享受将所有东西归类、洗净和摆放整齐的过程,但时间一长(也就小半年),我依旧会厌恶这种低技术含量的重复劳动。

所以啊!以上的原因都令我很难长时间维持家庭妇女这一工作。不过半年,我就拍拍屁股去上班了。

这段经历会更让我理解家庭妇女的处境,也是未来我会规劝年轻女孩不要那么顺理成章屈居家庭内部的重要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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