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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行共存,時尚清零——讀《Flu: A Social History of Influenz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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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班牙流感自1918年初風行至1920年戛然停止,最初大家仍然不知就裡,直到十多年後才知道元兇是跨物種傳播(豬傳人)的流感病毒引發肺炎和呼吸困難(當年部份患者晚期皆出現肺部出血引致鼻腔大量出血),開啟了現代醫學與病毒漫長的攻防戰。
Caption from Cover Century

作者︰Tom Quinn
出版︰New Holland Publishers Uk Ltd (London)
版次︰2011年 (原著2008年12月刊)
ISBN︰9781845379414


全球化席捲各國以來,不僅加速了貨物與資訊的流通,連帶每個人身上的細菌和病毒也隨之流竄。這些疾病有時不出國門,只是地方性(Endemic)的風土病;若然殃及附近多國,則是流行性(Epidemic)疾病;假如乘着全球化的便車走遍世界蔓延各大洲不同國家,那就是全球大流行(Pandemic)的疾病。自然界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病毒進化也要考慮求存,毒性太強弄死宿主只會同歸於盡,相反毒性太輕微又難與其他病毒競爭,迄今仍能叱吒風雲影響全球的病毒,除了大家耳熟能詳的冠狀病毒,還有歷史悠久的感冒病毒。

人類的免疫系統可說是一座圖書館,只要曾經感染後康復或者接種疫苗,理論上再遇上相同病毒時體內抗體就能產生免疫反應抵禦入侵。不過人類確實太渺小,已知的傷風病毒有三百多種,流行性感冒病毒也有百多種,要完全對所有傷風感冒病毒免疫根本不可能——至少我們有生之年應該沒機會看到人類消滅傷風和感冒。歷史故事中只有不曾出現基因突變而且傳播速度有限的天花病毒,才有可能被銷聲匿跡。

先別論人類到底是上帝的子民還是演化而來,人類與病毒共存幾乎是不爭的事實。不過直到人類在20世紀才知病毒廬山真面目之前,人們一直以為可以透過觀天測象或者訴諸神祇解釋和消除疾病。在現代醫學未成形之前,患病當然要找族長、巫師或神父幫忙,除了將患者與其他人分隔的做法至今仍然可取,基本上沒有任何像樣的治療方案,有時候社區裡的貓狗成為代罪羔羊平白遭「人道處理」。即使後來有醫生這回事,有些療法像飲醋、催吐、拔罐、放血後在傷口上倒過期牛奶……在今天醫學昌明看來像極周星馳電影「攞你命三千」之流,極可能使治療未開始已經結束。

後來解剖學出現,人們從染病殞命的遺體找出蛛絲馬跡,才慢慢揭開病毒的神秘面紗,據此文獻記載加上溝通媒介和現代交通陸續面世,才知此地少撮人患上的疾病原來也在彼邦風行。而人類史上首度較有系統地記載的大流行傳染病,已經是一個世紀前1918年的西班牙流感(Spanish flu, H1N1)——跟1957年亞洲流感(Asian flu, H2N2)和1968年香港流感(Hong Kong flu, H3N2)同樣以成名地而非發源地命名。

西班牙流感以誘發壯年患者體內免疫系統過度反應(細胞風暴)令人聞風喪膽,當時正值第一次世界大戰尾聲,醫療設備不足、過度擠擁的軍營令疫情迅速爆發。儘管如此,盟軍當時戰意正濃,寧願盡快將軍人送到前線作戰也懶理抗疫甚至隱瞞軍中疫情(例如時任美國第28任總統威爾遜),結果戰區成為疫區,大量被徵召的軍人出師未捷身先死,染疫而亡多於為國捐軀。今日的抗疫英雄是昨日被維穩壓倒一切的吹哨者,歷史從來都是巧合地相似。

西班牙流感自1918年初風行至1920年戛然停止,最初大家仍然不知就裡,直到十多年後才知道元兇是跨物種傳播(豬傳人)的流感病毒引發肺炎和呼吸困難(當年部份患者晚期皆出現肺部出血引致鼻腔大量出血),開啟了現代醫學與病毒漫長的攻防戰。譬如後來研究多數將西班牙流感在美國的疫情歸因於1918年9月底舉行的全國養豬展(National Swine Breeders Show),人畜分隔自然成為大部份發達國家防範下次大規模爆發的必備措施。現代畜牧業採用密閉養飼,然後將牲口送往中央屠宰再透過急速冷凍技術將冰鮮肉運到市場,過程中隔絕外來物種交叉感染,自然沒有本地爆發跨物種傳播之虞。

不過對許多發展中或條件更差的國家來說,社會發展、動物經濟與自然生境根本無法切割或至少有效分隔管理。而活家禽在東亞地區亦是當地人最容易獲取蛋白質的途徑,意味着西方國家的現代畜牧方式只會提升鮮肉價格,加劇民眾營養不良等問題,也別說這些國家根本欠缺改善醫療系統或購買特效藥(例如特敏福或經基因編輯的疫苗)的經費。面對人口持續擴長侵蝕自然環境,以及野生動物交易頻仍,許多本來活躍於野生動物的病毒明顯更容易交叉感染再傳到人類。作者以為下一隻觸發全球大流行的病毒會是豬流感或禽流感的變異類,殊不知人算不如天算,冠狀病毒已經成為刻下人們最嚴峻的威脅。

說漏了,當年西班牙流感在美國肆虐,部份僥倖復原的患者多數曾經於較早期感染過類似但症狀較輕微的流感病毒,令他們體內產生足以抵禦西班牙流感病毒的抗體——要記着那是還未有疫苗和特效藥的年代。今日醫學界對於COVID-19的變種是否與感冒病毒趨同仍有爭論,世界衞生組織仍然堅持西方國家不應過早擁抱與病毒共存的策略。正當某君仍然沉醉於自身制度優勢拒絕共存,堅持清零(或動態清零、社會面清零云云)與病毒鬥爭時,別忘了西方國家和現代醫學在治理人和病毒之上已經累積了一個世紀的經驗。從歷史習得的經驗裡看來,西方國家也許太了解病毒,趁病毒變得較弱倚機而動。冷不防病毒再變種更具致命性的話,共存才可能笑到最後。

病毒本身不可怕,可怕的從來都是自以為是的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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