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书#4 | 一场事先张扬的冒险
day4 你人生至今做過最鼓起勇氣、脫離主流框架的一件事,不論大小。可能是你決定採取跟眾人都不一樣的做法;或者是你決定去做一件身邊人都不看好的事情;又或者是為了自己冒一次險。
脱离主流框架,冒险,过一种不一样的人生,对于很多人(包括我)来说,其实还蛮奢侈的吧。虽然我自己也有被身边一些人夸赞“勇敢”或者“有自己的想法”,但很多时候还是会汗颜,因为知道在心底我其实没有那么笃定。
所以我想写一写在我还很年轻的时候,因为少不更事而冒的一场险。
高中的时候,朋友间开始传看一些文学作品。那个时候郭敬明的最世文化很火,学校旁边的报刊亭上,满当当地摆着最小说,文艺风象之类的杂志。受了大家的影响,我也在那段时间大量读了一些小说散文。现在看来,感觉很多都是年轻人自以为的【揭露社会黑暗】,刻意去写一些暴力、性、乡镇、堕落的少年之类的主题。遗憾的是,不得不承认,我的文学启蒙就是这样一些作品,花枝招展的,没有内核的(大部分)。
但也是因为这些作品,进而接触到了其它的文学。我记得当时很喜欢的一位作家笛安,她笔下的主人公最爱读加缪和陀思妥耶夫斯基,反目为仇又相互怜惜的高中女孩,分享一份隐秘的友情,其中一位便在另一位生病住院的时候,为她读《局外人》。那当然要跟着模仿,捧一本精装的硬壳《加缪全集》,想象自己是青春疼痛文学里的主人公。
最初的阅读是功利的,渴望与众不同,渴望融入其他同学,渴望彰显自己,渴望拥有一种玩世不恭的态度,渴望用一种只有自己知道的方式和班主任说“我不在乎”。但不得不承认的是,那个时候,阅读也为我干枯的内心提供了一个避难所。
——干枯,是用来形容我的高中生涯的最好词汇。中国中部城市的某所市一中,文科实验班,每天七点多到学校,一坐就是一整天;三个人一排座位,五十多个人的班级,椅子紧紧抵着后排同学的桌子,坐在里面的人想要出去都很困难;桌肚里摆满了教材和练习册,圆珠笔写完了一支又一支,脸上的痘痘冒了一层又一层,因为久坐不动,脂肪在腰腹间沉积,身体和灵魂都沉重的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但书籍提供了另外一个轻快的世界,它漂浮在空中,不受现实的拘束。
可能是那段时间太沉溺于此了,可能是高中生活压抑到了要爆发的程度,想象你在某个瞬间突然抬起头来,身边是齐刷刷做题的同学,然后你突然想,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我可能是想了很久,然后,像是自以为自己懂得什么似的,某一天我主动找班主任,想要聊一聊我的升学问题。班主任本来挺开心,然后我和她说,我觉得按我现在的水平,已经足够上一所还不错的大学了,那接下来我也不打算把重心放在学习上了。
那段对话我已经记不太清了,其实那个时候我也没有什么计划,放弃学习,无非是想把更多的时间花在阅读上。但我竟然还去主动找班主任商量了,现在看来也是蛮不可思议的。班主任自然是不同意,大概也是聊到了一些未来的选择,她觉得要拼尽全力准备高考,她要我考虑到以后的就业问题,父母的养老问题,而我现在这样自暴自弃的态度,无疑是自私的(她确实是这么说的)。那个晚上我们这样僵持了很久,直到暮色降临,窗外的路灯开始亮起来。后来,我妈因为我一直没回家,便来到学校找我,于是在班主任的办公室里,我们继续沉默对峙着。
现在回想起这件事,我仍然觉得自己受到了很大的伤害。班主任将情况告诉了我妈,但是我很怀疑我妈能否理解,她总是觉得她和我爸文化程度不高,在我的学业问题上从来没什么话语权,“这个我们也不懂。”她说着说着开始哭起来。我后来也哭了,我说,我也想能从他们那里获得意见建议,但是从来都没有,我只能靠自己。
但是我的班主任没有安慰我,她只是带着幸灾乐祸和”我就知道“的表情说,”我以为你会不一样呢,但其实你和XXX,XXX你们都是一样的。“这些被我隐去的名字,是和我一样,来自农村,父母没有接受过什么教育的人。
我停止了哭泣,对这一切失望透顶。
我觉得这场对话使我不再相信班主任,甚而是,不再相信成年人了。我后来还是在自己能抵达的范围内实行了一场小小的反叛,我花了很多时间在读书上,我写了很多东西,我给自己定了一个目标,在八点之前完成课业,剩下的就是我自己的时间。现在想想也挺悲哀的,但这已经是那个时候我所能做的最大的冒险了。
我现在也不知道那段时间对我到底产生了什么影响。可能是形成了阅读的习惯,可能因为长久将自己埋在虚构的世界里导致对世界的认知一直有偏差。但现在偶尔想起来,也会佩服自己的勇气,毕竟,那个时候的我,并不知道要向谁寻求帮助,我只是听从自己的直觉,做了自己想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