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倒置的《新蝙蝠侠》

2019年，特朗普执政的第三年，一部名叫《小丑》的半漫改电影横空出世，叫好又叫座。两年半后，一部不断标榜自身有别于影视前作的《新蝙蝠侠》诞生了。

因为疫情封控，我被迫延迟了一个多月才得以坐在电影院里看完全片。当过渡到片尾彩蛋时，我坐在影厅里，哭得像个谜语人。

我先帮大家梳理一下影片的叙事主干，这对我下面的论述很重要：在一个贫富分化极其悬殊的美国城市，底层人因为对体制失望而开始攻击钱权阶层，而当他们开始无差别袭击平民时，体制中仍存良知的警察和市长候选人挺身而出，保护群众，呼吁重建市民对市政府的信念。

超级英雄电影的特性永远是灵活、接地气的，哪怕是作为前辈的诺兰，也只是在其中添加了些许人性的博弈，但《新蝙蝠侠》的导演似乎不满于此，于是他开始以一种十分直接的方式开始涉足政治。这一下子就让《新蝙蝠侠》变得十分尴尬，因为一个超级英雄的爱好者走进电影院绝不是为了看你的政治说教的，尤其是这部电影对美国民主党赤裸裸的宣传。

比较典型是一条贯穿全片的暗线，即哥谭市市长选举里反复冒头的人物。也就是那个黑人女市长的形象，我当时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感觉眼熟，不过由于她对剧情没什么具体影响所以没深想，只当是一个刻意的政治正确元素。可看完全片我就突然意识到，我超，这不就是米歇尔·奥巴马吗！影片开头的辩论中，她就和第一个受害的老白男候选人争锋;葬礼情节上，她也出现了并搭话布鲁斯·韦恩;水淹哥谭时，她不顾危险跑出去安抚民众。灾难后的演讲把这个人物彻底正义化了，她宣讲“要重建市民对政府的信念”，为本片的民主党宣传意图一锤定音。不难看出哈，这个神似米歇尔·奥巴马的角色试图呼唤美国人对奥巴马时代民主党的印象，在观众的潜意识里喃喃道:只有民主党才能救美国。

为了迎合政治宣传，导演不惜拆碎了谜语人的人设，让他变得前后矛盾。谜语人何以成为反派？在前三分之二的剧情里，谜语人顺藤摸瓜杀死了几个权贵，于是作为一个杀人犯，他成了反派。归案后他反复强调自己是个nobody(小人物)，也就是暗示他除了暴力，没有其他能力。看到这，我对谜语人是有好感的，因为倘若没有他的暴力与邪恶，哥谭市似乎仍会被一张地下网络“统治”。导演可能也意识到了这点，于是为了摧毁部分像我这样的观众对谜语人的好感，他安排了最后一场大戏，他让谜语人从一个只杀黑心权贵的nobody，变成一个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而无差别攻击普通市民的地下组织领袖。这绝对不符合人物逻辑。可导演也必须这样做，不然谜语人就会变成另一个华金菲尼克斯面孔的小丑。政治目的确实达到了，影片剧情和观众观感却变得稀烂。简直是明目张胆地给观众喂屎。

下面我想说说我如此厌恶这部《新蝙蝠侠》最主要的原因。

从我小学看的漫威开始，超级英雄是一个很酷的形象，他们可以邻家幽默，也可以伟岸神圣，往往寄托热爱他们的观众对正义终将战胜邪恶的向往以及对科技与超能力的幻想。

蝙蝠侠的故事是特殊的，他对科技的用法和漫威里也颇有钱的钢铁侠有别，蝙蝠侠的英雄形象建立在哥谭市的黑暗背景下，他打击的是街头巷尾出现的犯罪，他的漫画故事也一定是去政治的。一旦把政治引入蝙蝠侠的世界，那我们是不是也该产生疑问，蝙蝠侠那么有钱，他那么想改变哥谭，为什么不用钱资助群众？为什么不直接去参选市长？这些问题是不经想的，也是热爱蝙蝠侠的读者观众不会去想的，因为蝙蝠侠就是蝙蝠侠，他不会认为哥谭市的问题是结构性的，他只会觉得那是个人选择的错误，《新蝙蝠侠》对政治的亲昵告诉了布鲁斯·韦恩，哥谭市的问题就是结构性的，布鲁斯错了，但接下来的剧情怎么发展?导演拔起了“蝙蝠侠“何以存在的根基，质疑了布鲁斯韦恩的逻辑，又只管杀不管埋地恍过了观众，这对热爱蝙蝠侠的我来说，是不可容忍的。

所以超级英雄永远不应该用现实主义的眼光去审视。《新蝙蝠侠》好像忘记了观众为何喜欢蝙蝠侠，以及为何为了蝙蝠侠走进电影院的初衷。

这部《新蝙蝠侠》在北美当然会大卖，因为老白男们爱看这个，民主党建制派也喜欢这个，这不是因为这部电影多么好，也不是因为里面的政治正确元素，更和真正的超级英雄精神无关，而是因为导演为了把影片包装得很有深度而刻意引入的政治元素小把戏起了作用，以及剧组的摄影、美术、音乐和好莱坞完善的电影工业体系做出的努力。

我相信，抛开疫情的影响，《新蝙蝠侠》在北美以外的市场也会像如今这般惨淡，因为没有人会愿意去和老白男共享一个专为老白男定制的、包装的更好看的飞机杯。

因此，我绝不接受一部看上去很深刻的蝙蝠侠电影来解构蝙蝠侠的形象。蝙蝠侠就该是打击犯罪蝙蝠侠，哥谭市也就是那个黑暗、肮脏的哥谭市，对待一切哥谭市罪犯的方法就是由蝙蝠侠打败他们，把他们关进阿卡姆疯人院，然后我们作为观众在电影院里吃着爆米花，喝着可口可乐，享受多巴胺和视听的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