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酒異聞錄:麒麟颶的醉酒(下)》
經過了幾天的折騰後,我的酒攤又開始營業了。隔了好幾天的生意,似乎讓小狼幹勁十足,不論是開店前的準備還是開店後的待客,都比以往有精神的多,但我就是沒辦法進入狀況,在夜晚的街道上,我反覆的溫酒、倒酒,無心和客人們攀談閒聊,心中滿腦子都是冉緂的事。
前兩天冉惔去接冉緂回家了,冉惔有傳訊息給我,說冉緂的情緒有些奇怪,所以請了特休在家裡休息,而冉惔也回去學校補這段時間沒有做的報告。
冉緂的罪名洗刷了……縱火犯抓到了……明明要高興才對,但一想到還有一名四處縱火的不明妖怪,就是高興不起來啦!
「喂,老太婆,妳今天是怎麼了啊?」打烊時小狼又在沒禮貌地跟我說話。「妳常見的色情攻勢呢?小費收得有點少啊。」
「很煩耶,哪有心情啦。」我不高興地撇過頭。「我在想那個旗子妖怪的事啦,哪有心情。」
小狼用無奈又嫌麻煩的表情哀怨地看著我,頭上的狼耳往旁邊垂下。
「妳不是已經幫到朋友了嗎?妳還要管這件事?」啊啊小狼好囉嗦,我不想聽!就算摀住耳朵他還是會湊過來繼續講!「既然是對方也是妖怪的話,我們就更沒有理由去管了,知不知道?」
「可是他讓這麼多人類受傷……燒毀這麼多建築,還讓冉緂受罪!」
「然後呢?」小狼挑眉,用飯勺打我的額頭。這傢伙到底有沒有理解誰是老闆啊!「就像妳有被使用的需求、麒麟颶也有焚燒的需求、某些妖怪有吃人的需求,那麼,也有妖怪是有殺害人類或焚毀建築的需求,我們有資格去管他嗎?」
「可、可是……」
小狼真的很會講話,沒辦法講贏他。我也知道這件事已經跟我沒有關係了,我想……大概是過去的經驗投射到想與人類好好互動上吧,我是一支酒勺,過去被主人和女主人好好疼愛、珍惜,每個人類好像都有主人們的影子似的,我沒辦法視人命是和自己不相關的事。
但小狼也沒說錯啊!審判某個人事物有沒有罪……那是人類的社會在做的事,我們妖怪就只有心中的那把秤桿可以衡量了,如果要繼續牽扯下去,那我的生活是不是要永遠跟殺害人類的妖物們作對?
想到這裡,最後就會想著……到底是去追著妖怪跑比較重要,還是替客人倒下這杯酒比較重要呢?
「唉,妳不要這麼嚴肅的表情好不好,我又沒說妳一定做錯。」不知道小狼是不是看我好一段時間不講話又不動作,話語變得稍微柔軟一點。但還是很囉唆。
我知道小狼的心思,他是屬於只要顧好自己就好的妖怪,這點我是可以理解的,對於他沒有全盤否定我這一點我也很感激。也許是我有點太急躁了也說不定。
「好啦,我們快點打烊吧,都快半夜一點了。」我說道,露出了一個微笑給他放心,真是的,他可不可以不要裝出大人的樣子啊!雖、雖然純論實際的妖齡他比我大沒錯啦。
我開始把洗完的碗盤和酒杯丟進酒攤底下的小櫃子,我看了小狼一眼,發現剛剛在催我的他,現在反而不動了!
「你幹嘛啦!不是要打烊嗎!」
「……那個。」
小狼用手指指著攤位前方。大概是因為平常的晚上,台南街道上的觀光客太多,所以我們才沒注意到,在攤位的不遠處,插著一面旗子。紅黃色相間的小旗在夜晚的涼風中飄逸著。
我和小狼一瞬間都被嚇得無法動彈。
在這時,一個人影,無視著馬路上的車群,緩慢地朝我們走來。說是人也不太對,因為啊,不會有人類是全身著火、蒙著面而來的啊!
那個人影很高挑,身材偏瘦但頸間和手臂有著精實的肌肉,身穿道袍,頭戴烏紗帽,烏紗帽前方有著兩個手掌大的符咒遮住了面容,不論是道袍還是皮膚的顏色,都被火焰的橙色取代。
纏火之人手上拿著火劍,絢爛的烈焰就像一盞明燈照亮台南的夜,而在他的肩膀上,有著一團鳥形狀的火焰。當他的劍指著我們時,火鳥也同時啼叫,朝我們襲來。
*
「火王爺?」冉惔一頭霧水的問道。「我還以為這麼晚出門是冉緂姊想吃宵夜呢。」
她正在我的機車後座,大半夜的還騎著車到處閒晃的我,當然不是單單只為了找食物吃。
經過這次的事,我調查了一下沉香她們看到的旗子與火焰的關係,也問了幾名老妖,最後我確定了,這次妖怪方的縱火犯,就是火王爺,也就是民間供俸的火聖星君。在文獻中記載著,火王爺有著一把火劍與一隻火鳥,全身被火覆蓋,火王爺插旗處,必定逢火。
「嗯,看書上說,也就是火德星君。」我在等紅綠燈時答到。
「火德星君!」冉惔驚呼。「等、等等,冉緂姊,妳的嫌疑洗清了吧?那麼,為什麼現在還要去找那個放火的妖怪呢?」
為什麼呢?如果說出來,可能會被笑吧。
當我被逮捕的時候,沉香來找我說的話,我一直記在心裡。當初會想要待在人類社會,是我的決定,當我因為和人類成為朋友、決定學醫後,我的生命就和這個社會分不開了。
在被逮捕的當下,我以為這就像是在提醒我,我終究是一名麒麟颶,不是人類,因此很失落。我甚至還考慮過,如果最後真的是我在醉酒中臣服於燃燒的慾望,而造成傷亡,那我就會辭去醫生的工作,回到台東的老家深山裡生存。
但沉香點醒了我。既然我選擇了這條路,就不該半途而廢──我是一名麒麟颶沒錯,但我也是一名醫生,我要將這條道路貫徹到底,緊緊抓住我在人類社會中聯繫起來的情誼與位置。
當思緒延展開來後,該做的事也逐漸清晰起來。
「因為私人的理由。」
「可、可是,如果對方真的是神靈級別的存在,那冉緂姊一定沒有勝算的!說不定還會惹火他,到時候起衝突可能會沒命的……」冉惔緊緊抓著我的防風外套,用不解又快哭出來的聲音說著。
讓她擔心我很抱歉,但我決定好的事,我不會輕易放棄。
「也說不定火王爺是代代相傳的名號,或是某種妖怪的別名,不一定會有事的。」我說道。我是不希望她擔心才說出這樣的臆測,好像反而造成反效果。
「重點才不是這個呢!冉緂姊……那個理由真的有比自己的存在還重要嗎?」冉惔又這樣提問了,我騎著車奔馳在半夜無人的街道,點了點頭。
「跟我的存在密切相關。」
「這、這樣嗎……」
「抱歉,冉惔,等事情告一個段落我會再跟妳解釋的。」我說道。「我們先找沉香她們,我想知道更多資訊……嗯?」
在前方的街道旁,有著炫目刺眼的光線。那裡是沉香他們平常擺攤的位置,我還沒靠近,就發現出事了。
一隻如老鷹形狀的火鳥,正緊抓著木製推車的屋頂不放。酒攤上已經佈滿火焰,店小二拿著粉末滅火器用力噴向火鳥,然而火勢一點都沒有變小,沉香則拉著保險庫,趕緊遠離酒攤。
「沉香!」
我和冉惔馬上停車,一靠近就能感受到炙熱的溫度和濃煙的嗆鼻臭味。
「怎麼回事!」我大喊。
「嗚、嗚嗚!冉緂!嗚嗚嗚!我的酒攤、我的酒攤著火了,嗚!」沉香看來驚嚇過度,是無法正常講話了。
「是那傢伙!」店小二丟掉滅火器,抹著汗,惡狠狠地指著旁邊建築物的屋頂。
我抬頭看。拿著火劍的人影,站在上頭俯視著酒攤燃燒的樣子。
果然,是火王爺。但是,要在這裡跟他打嗎?這裡可是市區,會造成不少額外的負擔。我知道一個好地方,適合處理他。
「把酒攤推車的掛勾給我!冉惔,妳控制火焰!」
「咦?咦?我知道了!」
冉惔雖然一頭霧水,但還是聽我的話,她的瞳孔在一瞬間變成焰紅色。火鳥的火焰是橙色,而麒麟颶的火焰是朱紅色,朱紅火焰出現在推車的燃燒處,兩種不同顏色的火焰碰撞,麒麟颶的火焰稍微更甚一籌,將橙色火焰給吞噬,火鳥這才像是被武力驅趕似的飛離朱紅色火焰的侵襲。火鳥一離開,朱紅火焰也如完成任務般消散。
店小二看準這個空檔,將推車的掛鉤掛在我的機車上。火王爺見狀,從屋底上跳了下來,宛如一團火球從天而降。
「趴上去,抓好!」我大喝。
「好!」店小二似乎領悟到我想要做什麼,一把抓起比他高的沉香,跳上了推車。
「怎、怎麼了?要幹嘛?」沉香一臉茫然。
「冉惔,背後交給妳了。」
冉惔換了一個角度,背對著我坐在機車後座,我催下油門,機車猛然暴衝,奔馳在夜晚的道路上。
半夜沒有很多人車,加上沉香的酒攤有不讓人類看見的陣式,是不用擔心吸引大批人潮觀看,但就算看不到,也不代表不會撞上,我第一次騎機車拉著這麼重的物體,離心力讓推車左甩右晃,驚險萬分,時不時還能聽見沉香的尖叫。
冉惔在後座,雙手不斷幻化出朱紅色的火球,丟擲向在空中緊追著我們不放的火鳥,火鳥也不時拍打翅膀扔出火球予以回擊,雙方的火焰在空中炸開,不知情的人恐怕還會以為是煙火或是雜技表演吧?
而火王爺,則用雙足狂奔,追在後頭。很好,跟來了就好,這樣我才能為了我的思緒與存在抉擇,做一個了斷。
*
嗚哇哇哇哇!
我緊緊抓著推車不放,看著飯勺和木碗飛出去,還好鐵製品都先洗完收起來了,不然如果菜刀飛出去怎麼辦啊!
先是火妖來酒攤放火,現在又突然在馬路上飆車,真是一個不平靜的夜晚!小狼看起來也很吃力的樣子,嗚嗚,到底會不會飛出去啊?
我勉強在疾馳的狂風中抬頭,看到了冉惔和天空中的火鳥用火球互相攻擊,如果這是電影場景我一定會拍手叫好,但是啊!當身歷其境的時候就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了!
嗚嗚,狂風吹得我幾乎衣服都退到腰部了……但現在也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往後看就會看到那火妖還在後面猛追,竟然能追上人類機車的速度!
我是哪裡惹到他了嗎?我都還沒有去礙他的事呢──如果他不先攻擊的話,我是很願意跟他聊聊的啊,怎麼這樣沒禮貌啦!
在機車穿過市區後,來到了郊外……啊啊這邊我還沒有來過耶,本來想趁有空來觀光的,這邊可都是台南有名的古蹟啊,第一次來這裡竟然是因為在逃命!
冉緂的機車逐漸慢了下來,最後在一處古蹟前停下。我看不太出來這裡是哪裡,只知道周圍有紅色磚頭砌成的高聳建築物和步道。當推車停下後,我跟小狼喘著氣,攤坐在地上。
同時,那名火妖也追上我們了。
他對著坐在地上的我,拿著火劍步步進逼。他身上的火焰讓我想起那晚看到的壯麗景色,當火焰吞噬一切的時候,都會那麼美嗎?但是……即使他的面容隔著那張符咒,我也能感覺到,這名火妖焚燒我的酒攤的情緒,是某種……憎恨?憤怒?
怎麼會有妖帶著這樣的情緒活著嗎?不疲累嗎?這樣的火焰,難道永遠無法熄滅嗎?
正當我胡思亂想之際,在黑夜之中,某個四足龐然大物,撞開了火妖。火妖躲開四足動物的撲咬,站上了紅磚建築物的上方,四足動物追了上去。
「你們沒事吧!」冉惔跑過來擔心我們的狀況,她自己也因為頻繁使用妖力而汗流浹背,當她看著我時不知道怎麼地臉紅了。
「妳衣服穿好啦。」小狼不耐煩的拉起我的上衣,啊,都忘了衣服剛剛被吹落了。
「咳,看起來沒事呢,總之、姊姊去追火王爺了。」冉惔喃喃說道,抬頭看向建築物。
「火王爺?是那火妖的名字嗎……啊,所以,那個是冉緂?」
我抬頭定神一看,那是我第一次見到麒麟颶的真身。
宛如馬的四肢踩踏在地板上,身上紅黑色相間,似鱗片又似毛髮,尾巴晃動著,有著像魚尾那樣的剪刀型展開形狀。頭的部份……是龍嗎?又像是有鬃毛的蛇,細長的紅色瞳孔、黃色眼白,鼻孔很細,從左右兩側噴出朱紅色的火焰,當張嘴時,尖牙滿佈的嘴看起來能撕裂任何動物。鼻孔兩邊延伸出長長的紅色鬍鬚,飄浮在空中,頭的周圍有著一圈朱紅色的鬃毛。再細看一些,會發現鬃毛和鬍鬚的末端都像是火焰般,燃燒、消散。
火王爺站在一處砲台上,火鳥站在他的肩膀,和冉緂面對面對峙,好像在說些什麼,但這個位置聽不到。
「那不好了,我們得去幫冉緂啊!」我著急地站起來,但被小狼用力拉住肩膀。
「別去。」
「事到如今你還要阻止我嗎!明明冉緂保護了我們的酒攤!」
「妳聽我說──」
「冷血、無情、無恥、無義的小野狼!」
「嘖,」小狼用力敲了我的頭,真的很痛。「不是因為我跟妳說過的理由……既然冉緂決定要繼續插手處理這件事,那這就是她的決定,不是我們應該打擾的,更何況,在火焰與火焰的衝突裡,我們又能做到什麼?」
「我、我這次贊同無情小野狼的看法。」冉惔竟然也這樣說!「如果我們去幫忙,反而讓冉緂姊花心神要保護我們,不就本末倒置了嗎?」
嗚……他們說的好有道理。我也不想再被保護了。
我看向高台上的火王爺和冉緂,握緊雙手放在胸前。我會好好看著的……冉緂……!謝謝妳決定繼續處理這件事,我明明沒辦法深刻了解妳的心情,還在派出所對妳大言不慚過,妳還是憑著自己的決心來到這裡──我會見證妳的想法到最後的。
*
這裡是安平古堡。結構已經和當初鄭將軍還住在這裡時不一樣了,但從這裡眺望出去的海景,還是那樣美麗,地上的紅色磚瓦,踩起來還是一樣舒適,過去在這裡聽著鄭式家族發著牢騷、衰亡,好像恍若隔日。面對火王爺蓄勢待發的火劍與火鳥,可能是重回故地的亢奮,讓我絲毫不感到恐懼,反而更加急著證明自己。
我好久沒有變回原形了,感覺火焰和熱氣包覆著自己,無比舒暢,海風鹹膩,但絲毫不影響我的火焰。這是屬於我的炙熱,我要用這份炙熱,守護自己在人類社會中的立足之地。
「為什麼焚燒人類的建築,以及我朋友的酒攤?」
我問道。這是最後的機會,避免我們的正面衝突。
火王爺張開嘴,發出了沙啞的男性嗓音。
「弄火的理由,可以有千百種。那妳,又為何保護人類?保護異國妖?」
呵,那還用說。
「因為我是一名醫生。」
怎麼會有醫生會希望眼前的生命受到摧殘呢?這就是我的答案,麒麟颶是我的肉體,而醫生這個身份,深植我的魂魄,誰都無法改變。
火王爺不再回話,只是舉起劍,站在砲台上對準我。我知道這代表了談判破裂,既然彼此的立場不同,就毋需多言。
率先進發的是火王爺的火鳥,俯衝向我。我踩著紅磚階梯奮力跳起,一口咬下火鳥的翅膀。灼熱的烈焰在我口中燃燒,對麒麟颶而言,火焰的熱度是如此親密、溫暖。火鳥啼叫一聲,從空中墜落。
然而,火王爺卻從原本的位置消失了。這數秒之間,火王爺已經在我的身下,看準我在空中無法移動,將長劍一把刺進我的腹部。
我感覺我的內臟被穿刺了,足以暈厥的劇痛隨之而來。看來這把劍不是單純的火焰,而是有實體的兵器,火王爺大概知道火焰對我沒有,才決定採取讓火鳥先進攻、誘引我的戰術。
不過我也不在乎,我本來就不覺得能夠不受傷解決此事。我繃緊了腹部的肌肉,甩動著身體,硬是把火劍給扭開火王爺的手中,此舉當然也讓我的身體內部受到更多刺穿傷害。
火王爺見狀,索性放開火劍,準備拉開距離,等我重傷進而無法動彈。
這個片刻,我吸收了火劍的烈焰,加上剛剛吃下去的火焰,以及我自己的火焰,我仰天長嘯,將自己的能力發揮到極致。火焰和熱氣從我身上併發開來,以我為中心,颳起了焚風。
炙熱的空氣像是龍捲風般包裹住火王爺,將他吹向半空中。這也不是一般的風而已,我藉由焚風的操控,熄滅了火王爺身上的火焰。現在他的橙色火光消失殆盡,並從高空中重重摔落。沒有火焰保護的他,形同赤裸,狼狽地癱軟在地上。
我拖著身子,奮力往前,咬住他的腋下,前腳的馬蹄踩住了他的下腹部,用力撕開,將火王爺撕成了兩半。沒有預期的鮮血,只有一縷輕煙從他的傷口處飄出。我將他吐出來,雙腳蹬地。
「不要再到我的地盤搗亂。」說完這句話,我便一步一步,帶著重傷的身體,緩緩離開。我並不想奪走他的性命,因為比妖的廝殺更重要的是,我是一名醫生。
冉惔和沉香、店小二,來到了我的身邊。他們擔心著我的傷勢,我將火劍給拔出,丟到一旁,接著用火燒了傷口,當作是短暫的止血,畢竟我是妖怪,這樣是死不
了的。
我回頭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火王爺,我不論他有什麼理由,那也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總算是真真切切地,守護自己心目中的定位。
*
『詭異!昨晚台南地區出現大規模焚風,竟從港口吹向平地──』
「妳看、妳看,這是在講冉緂哦!」
隔天的夜晚,我帶著傷口,被冉惔攙扶著,來到了沉香的酒攤。雖然有燒過的痕跡,但還是堪用,讓我有些敬佩打造這個推車的工匠。沉香興高采烈地拿著手機撥放新聞給我看。
比起這個,我更想要喝酒。
「冉緂姊真是太亂來了,妳平常不是馬尾醫生的文雅形象嗎?為什麼要做這種事啦……還好最後沒有什麼大礙。」冉惔在我旁邊碎碎念,她不知道這樣會讓酒變難喝嗎?
「劍都刺過去了還沒有大礙嗎?」沉香還是一臉擔心的樣子。「是我的話早就一命嗚呼了!」
「我也算是妖力有一定水準的妖。」我點點頭,拿起熱好的酒喝下去。啊,真是好喝!啤酒也是不錯,但我更喜歡喝溫熱的酒。
「但,妳有做好心理準備嗎?」店小二狐疑地對我問道。他縱然沒什麼禮貌,而問題和想法總是切中要點。「有了第一次,就代表有可能長期都要面對不同的妖怪做衝突。」
「小狼又來了,能不能不要給開心的結局觸霉頭啊?」
「沒有妳的事,多管閒事的老妖婆!」
看著店小二和沉香的互動,我忍不住笑了。雖然不是什麼開心的話題,但被問到我也滿欣慰的,表示店小二真的有設身處地的在為我著想。
「我不後悔。也擔當的起。」我回答。
店小二抖動著狼耳看著我數秒,然後才移開視線。
「那就好。」
真的很謝謝他的關心,還有謝謝冉惔願意相信我,跟著我亂來。說起來,我還必須謝謝沉香。
「謝謝妳,沉香。」我舉杯致意。
沉香似乎有些受寵若驚,笑著揮著手。
「我哪有做什麼啦,冉緂太突然了。」
「妳讓我明白我該做什麼。」我又喝了一杯酒,淡淡的笑著說。
「……真的嗎?」沉香摀著嘴笑著。「那是我的榮幸。真的謝謝我的話,就帶人類顧客來光顧如何?」
「我會的。」
「姊、姊姊!妳喝太多了啦!小心又出什麼事!」
我理解冉惔的顧慮,但在解決一件心頭大事、又能延續友誼的此刻,怎麼可能不狠狠醉一場酒呢?
在那之後,過了幾年我都沒有看見火王爺的身影,聽說他曾經來過沉香的酒攤……他是不是也找到自己的位置,就不得而知了。有朝一日,如果我們的立場不再相衝,他能夠與我喝酒對談,一同弄火,我也想痛痛快快地再在台南掀起一場焚風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