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隨記|城市記憶

前些天每個人都去送別「烏蠅頭」火車，文字寫的情真意切，但是這份懷念能保留幾年？也許一年，或許兩年。我每日上班都會途經火車站連接的商場，而商場底有一個木板和紙皮建構的臨時住所，我知道有個人住在這裏，至於他是男是女，高矮肥瘦我都不知道。這個「他」在這裏已經好多年，其實是一個人還是已經換了幾手？我也不清楚。

這兩年經常有種莊周夢蝶的感覺。在港島盧吉道德逃亡，山腳的硝煙，黑壓壓的人頭和衣服像一片海洋，永遠沒有盡頭。早些天在銅鑼灣維多利亞公園外的三才魚蛋粉麵店外排隊時，突然想起在山上逃亡時遇到一家人接濟，給渾身濕透的我們送上熱湯和乾淨衣服。時隔兩年想起來好像上輩子的事，感覺像是查三世書發現自己前輩子是個無辜被殺抛進水井的浣衣姑娘。

在尋找一條不需經過商場又能到達海傍的路途。路途上有條充滿露宿者的隧道。那像是一個通往魔幻世界的被遺忘的地下通道。沿途遇到不少露宿者，我驚，其實他們連正眼也沒有看過我，爲什麽我要害怕呢。在他們眼中我們無關重要。爲什麽城市發展不能讓露宿者融入？一定要趕走他們嗎？

分成你們和我們，二元對立。

四月底，火車站底鐵皮屋被燒了。我有日經過，只見到那裏焦黑一片，直徑約3米。隔天，那裏有了圍欄擋板。再過兩天，我在網絡裏搜尋，相關新聞遍尋不獲。他受傷嗎？是意外呢，還是有人縱火？你説，是不是有些人的故事就不值得被記錄？根據以前的報道，原來那裏多次發生過火災，上次是2020年，因煙頭點燃雜物引起火警，一位男性腳踝燒傷而被送院。

不知道留下來的人有幾個和我相同，有幻如隔世的感覺。又來到六月，在街上遇到身穿黑衣的人，我還是會打照眼，幻想他和我一樣是帶著上輩子記憶的新人。

千尋穿過荒野後便見到湯屋。這片由木板和鐵皮所搭建成的隧道堡壘後面是否另一個世界？

後記

這篇文章寫在2022年5月，在2024年6月重新編輯。

那裏還有人住嗎？時隔兩年許，我再也沒有路過那個橋底。説不準，那裏已經堵上水泥，將橋底封的嚴嚴密密、密不透風，像六月初夏低氣壓下的翳焗天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