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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水浒传金圣叹批评本》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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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传》是属于底层人的故事,是三和大神的爽文。

1.鲁智深确实可爱。一百零八人里,恐怕只有他真正算得上行侠仗义。为朋友林冲,可以一路护送到沧州。为几位素不相识的弱女子,也肯担官司打抱不平。但他太暴躁、太粗鲁了,又没那么可爱。

2.武松根本没有什么道义观念,为施恩打蒋门神,属于黑吃黑。骂潘金莲没有廉耻,主要碍于人伦。在一众街坊邻居面前,撕开潘的衣服,剖心挖肝,和大岛渚的电影类似——暴力里有性的底子。武松当然不是不近女色,和孙二娘对谈交手,十足下流。杀了真正的“嫂嫂”,却和其他的“嫂嫂”风言风语,可堪一笑。

3.花荣是假儒雅。出场锦绣灿烂,比很多粗汉都坏。宋江救了花荣同僚刘知寨的妻子,花荣不快,说不该救她,她活该被强奸。赚秦明,花荣杀了他一家老小。

4.阎婆劝宋江留宿,同时拉扯宋江和阎婆惜,对前者又捧又拉拢,对后者又骂又疼惜,一篇好文字。娇纵的家长和女儿纤毫毕现。宋江讨要招文袋,阎婆惜说“不还不还就不还”,口气很是可爱。作者忽然形容阎婆惜似“少年”,可能她还真的有些男孩气。也算对宋江的性取向埋一大伏笔。

5.林冲听说妻子自缢而亡,潸然泪下,“自此杜绝了心中挂念”。金圣叹说,“哭得真,放得快,真豪杰,真林冲。”但是他前面又说:“林冲自然是上等人物,写得只是太狠。看他算得到,熬得住,把得牢,做得彻,都使人怕。这般人在世上,定做得事业来,然琢削元气也不少。”有亲友的人不妨代入,便知林冲心有多狠,我小时候很喜欢他,周野芒的饰演更增加一种哈姆雷特的感觉,现在已经喜欢不起来。

6.潘金莲、潘巧云,只有出场有名字,后面全是“那妇人”怎样怎样,不配拥有姓名。两位女性全是被撕开衣服剖心,作者恨之入骨。

7.施耐庵在写“淫妇”故事时,有一句评论。大意是,无论谁家女子,只要曲意逢迎,再给她花钱,一般都要出轨。好家伙,这不就是“包法利夫人”。

8.扈三娘全家被杀,又被许配给手下败将王矮虎,最后就写一句“只得拜谢了”,这是人话吗。

9.金圣叹有一段话很感人:“夫天下之感,莫深于同患难,而人生之情,莫重于周旋久。盖同患难,则曾有生死一处之许,而周旋久,则真有性情如一之谊也。”

10.宋江“身在郓城”,却“名满天下”,那时候又没有媒体,一个小地方人,怎么做声誉管理如此成功?有一个细节是朱仝到宋太公庄上找他,直接进屋开地窖,说宋江曾说有事可以来这里躲。其推心置腹可见一斑。

11.秦明入伙后打青州,骂慕容知府“把我全家诛戮”,骂错了吧,这不是宋江花荣等人干的吗?另外,其他朝廷命官,呼延灼、张清之类,本来就是体制内的人,为什么一听宋江说“将来一起招安封妻荫子”就情愿落草了?这些家小被灭门、工作被断了后路的体制内人士,每天和仇人同吃同住,到底怎么做心理建设?

12.鲁智深隔数年又见林冲,忽然问“阿嫂近来有消息否”?就这一句话,情深意重,令人动容。

13.吴用要去大名府请卢俊义上山,“只是少一个奇形怪状的伴当和我同去”,李逵马上说“我去我去”,他也知道自己“奇形怪状”。李逵绝对是梁山泊里头号精神病人,毫无人性,见人就杀,理由是“顺手”。为了赚朱仝入伙,斧劈4岁小孩。疯狂且不可理喻。

14.卢俊义听吴用算命,“东南有事”,竟然想到是自己建功立业,扫平梁山泊。北京员外,坐井观天,一个地主竟然计划和武装恐怖分子集团对抗。这不叫“英雄”。

15.卢俊义、石秀被囚,梁山给大名府下了“无头帖子”,和陈琳骂曹操的檄文可以对着看。其中“谈笑而来,鼓舞而去”二句,颇有意思。“义夫节妇,孝子顺孙,安分良民,清慎官吏,切勿惊惶,各安职业”,可以当反语看。

16.秦明、呼延灼之类,确实是没了后路才落草。但关胜不是。处处说他像关羽,却又写他自愿留在梁山泊,奇怪。前文倒是有一处铺垫,阮小七告诉关胜梁山生活如何之后,关胜“当晚坐卧不安,走出中军看月,寒色满天,霜华遍地,嗟叹不已”。

17.吴用再打曾头市,不与晁盖复仇,却说“即日春暖无事,正好厮杀取乐”,可怕。

18.卢俊义拿了史文恭,按晁盖遗嘱“复仇者为山寨之主”,宋江假意推他为首,吴用目示众人,武松、刘唐、鲁智深马上都来劝宋江安心做老大,别人干他们不服,多么生动的“办公室政治”场面。

19.梁山人嫁娶都遵循同一个套路。董平想娶程太守的女儿,杀了程太守一家,夺了这个女儿。从此这些悲惨的女性就要跟灭门仇人生活在一起,毫无怨言。

20.整本《水浒传》,没有正义,也没有忠诚,他们杀人时把“道德”挂在嘴边,其实也是因为找不到别的更好的“理由”。所有人都不值得喜欢。让别人加入进来,没有任何“正路”,唯一的手段就是“断人后路”,销毁别人一生中最宝贵的东西,再许诺个可怜的“替代品”,而这些人往往还“大喜”。

21.《水浒传》是属于底层人的故事,是三和大神的爽文。那种对知识阶层的愤恨和嫉妒,对女性的厌恶和渴望,对升官、发财、暴力的迷恋和贪执,掩盖不住。记得2016年左右,打开快手,随便点进一个东北视频,同一个路数:《金鳞岂是池中物》+《一人我饮酒醉》,背后都是“水浒传”的影子。

22.宋江就是厚黑学集大成者。全书里他那种又自卑、又不信任人、又要利用人的嘴脸,入木三分。也只有这样的人,做得了梁山泊的首领。但现实中,这样的人又何止会在“梁山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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