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日:哏
我出生的家鄉是天津,人們都口中的“九河下梢,三橋兩關”,一個漕運起家的城市。600多年的歷史,和許多城市比起來,相當年輕。另外,這個城市被網民戲稱為“哏都”,因為是相聲文化的起源地,角色有捧哏逗哏之分。天津的口音會讓人聯想到相聲語言,而且天津的成長起來的人總是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幽默氣質和豁達的生活態度。這些漸漸就成為了了天津人的標籤。
標籤這種東西,貼的多了。慢慢的就開始自己雕刻自己。好像為性格打造了一個模具,會日以繼夜的把自己的靈魂塞進去卻不自知,最後溫水煮青蛙般的變成大家印象中的模樣。就好像只要符合了某個標籤,就能把自己分類到某個群體中,就可以找到歸屬感一樣。但是一切都是枉費心思。因為本來,每個人都是一個獨立的個體,注定不能相容。
但是,我是一個非常幽默的人,這是所有我的朋友對我的評價,而且偶爾有點嘴貧。那種可以在合適的時間,合適的場合和合適的人開合適的玩笑,把別人逗得哈哈哈大笑的技能修煉的爐火純青的人,然後別人會順勢稱讚道“不愧是天津人”。這樣的事情時有發生。我固然也開心,但不是真的開心。因為是為了大家開心,而自己,根本不需要逗自己開心,畢竟開心也是一種很費能量的表達,完全放鬆的時候往往不需要任何情感波動。但是這種放鬆的狀態,好像只有在深夜獨處的時候才會出現。另外一個可以真正放開自己的地方,可能就是精神病院了吧。我在很小的時候就覺得世界上只有兩個地方是可以真正實現自由和平的。修道院,或者是精神病院。只要尚在遵守人與人之間的規則,便無從談起自由來。
所以,對於天津這座城市,我的好友說它比北京會更有歸屬感。但是我覺得西式建築太多,反而沒有什麼中國的特色。我更喜歡古代建築更多的京城。並且它可能更包容一些。自己小時候病了很久,很難交到朋友,因為大家約好一起玩的時候,我常常在醫院。但是,從一開始,我就覺得我不能和大多數人一起玩,我覺得他們沒意思,他們覺得我孤僻,走得近的朋友也都性格比較怪,畢業後就不再聯繫了。長大後,選擇去很遠的城市,那時很多人會來勸我,留在天津,哪裡都不如家好。但是,在家生活的記憶,無非是和家長們無休止的吵架,吵不贏會被揍,吵贏了更要被揍,反反覆覆,十八年了也不知悔改。自己也沒有受虐情節,所以也沒有什麼可留戀的。不如離開家去別的地方看看,自己生活。
如今在外漂泊十幾年,天津這座城市變得有些陌生了。想回去看看,但是也就是想回去看看的程度了,若再回去定居,光是這樣的想法便心生壓力。彷彿只有我不屬於這座城市的時候,才能真正的享受它的美。天津的人們很可愛,就像新聞裡說到的那樣,會在路上稱一切年齡段的女性為姐姐,大爺們會冬天去河邊花樣跳水,年輕人們會日常說相聲,大姨們會在新年里盤頭,好像男女老少會有著一種在外人看來無比豁達的心境,和不可多得的鬆弛感。
但是,正是這種“差不多就得了”的心態,讓生活在其中的人構建起一種奇妙的舒適區,把不能遵循這種生活模式的人逐漸隔絕在外。慢慢的構建起了一座無形的圍牆,但是這和“圍城”恰恰相反,好像天津這座城,裡面的人不願出來,而出來的人也不願再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