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吾知(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這一次墜崖的經歷,如果說出來,一定會載入史冊,因為在墜崖的過程中,發生了驚天的逆變,就在我快要落地的時候,我的身體突然變輕,速度也慢慢地降了下來,這種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在我身上,已經不止一次了,總之,凡是別人覺得胡扯的事情,我都經歷過了,說出來並不是想讓讀者認同,而是如果憋在心裡不說,會很難受的,畢竟這是我的真實經歷,信不信那是次要的,為什麼一定要讓別人相信呢?這是什麼邏輯!
我好像被一團軟軟的棉花裹著,不僅下降速度變得非常的緩慢,而且我身上的繩子不知什麼時候也完全脫落了。我的下面,是綠綠的草地,草地上一個年輕的女孩子正躺在那裡,遙望著從天上徐徐下降的我,我好像是她放飛的風箏,在天空悠悠的飄著。就在我們隔空相望的時候,她突然將雙手伸向天空,不,是伸向我,同時還大聲對我喊道:“郝爾德大哥,我在這裡。”
原來阿黛並沒有摔死,難道她有法術,可以讓自己化險為夷?她一定有的,不然我現在怎麼會變得如此輕飄,像一朵彩雲向她飛去呢?
我準確無誤地飄落在阿黛的臂彎裡,她纖細的雙手,接住我整個身軀,竟然絲毫不費力氣,這更加讓我驚奇,但是我並沒有就這個問題去追根溯源。此時,躺在她懷中的我,第一感覺就是不自在,一個男子漢被女孩子這樣托著,確實是不好意思的事情。我連忙對她說:“放下我吧。”
“你比以前更輕了。”阿黛的話並沒有打擊我的意思,她說的是事實。
我身材雖然不高大,但也並不顯得矮小,在男人中間,也算是個中等身材,並且我現在明顯比原來粗壯了許多,而阿黛反而說我更輕了,不知道她是如何產生這種感覺的。是不是我進入了阿黛的夢中?因為托著夢中人,會感覺到很輕很輕的。
阿黛放下我之後,給我拿出了很多好吃的東西,讓我品嘗。不對,阿黛不是摔落懸崖了麼?這麼高的懸崖,她居然毫髮無損!
“這麼高的懸崖,你摔下來沒有事麼?”我非常好奇地問。
“有事,怎麼會沒有事呢?我早就死了,現在你見到的我,是我的靈魂。”阿黛剛剛說完,就“噗嗤”笑出了聲。
“別騙我了,你說實話吧,阿黛,我可跟你著急了。”
“好吧,告訴你吧,郝爾德大哥,我根本就沒有摔到懸崖下來,我一直就在這裡居住,這裡是我的伊甸園,我哥哥編造的故事,你也相信嗎?他一直都在暗中謀劃怎麼弄死你。”
“可是,我剛才怎麼輕飄飄的,是不是你施展了法術?你不許騙我,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你根本沒有法術的,我是怎麼做到這樣的。”
“在夢中唄,只有夢中,人才能經歷奇跡。”
“啊?難道我從古代又過渡到夢中?”
“是的,此時此刻,你正是在夢中,你剛剛從古代穿越回來,但是很不幸,你並沒有穿越到現實世界中,而是來到了你自己的夢中。”阿黛一五一十地向我解釋。
“怪不得我又見到你了呢!每一次見到你,總是在夢中。”
“那樣不好麼?最思念的人,總會在夢中相見的。”阿黛說完,輕輕地向我靠攏,輕躺在我臂膀上。那種感覺,真好,真妙。
我疑惑地問她,為啥選擇在這個荒無人煙的山谷居住?
阿黛笑著說:“自從在農家小院裡和你分手,我就一直呆在家裡,後來發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就來到這座大山裡修行,時間久了,也就愛上了這裡的美景,於是乾脆住了下來。”
我仔細觀察她,希望從她身上能找到超脫紅塵的印記,沒想到我一盯上她,目光就挪不動了,她雖然不是原來那個少女的形象了,但是身子卻更具風韻,苗條而不纖細,那發育得極為豐滿的胸脯,讓我有一種欲生欲死的恍惚,靚麗的阿黛,永遠是我夢中的摯愛,那迷人的風采永遠印在我心靈的深處,每一次心門突開,都因她的倩影輕撞入懷。
“你盯著我看什麼嘛,我是不是越來越豐滿了啊?”阿黛說完,竟然伸出一隻手,摸了摸自己的胸。
“你最後和我分手,不是在洪水中麼?”我轉移了注意力和討論的中心,將問題拉回到現實中來。
“我從來沒有在洪水中見到你,我怎麼可能去洪水中呢?那一定是你的幻覺。”
想想也是,應該是幻覺所致。當時我已經極度虛弱,精神恍惚,不可能安然睡去並且夢見阿黛。阿黛最後是怎麼離開我的,我也不知道,估計是幻覺消失,阿黛也就消失了。
我吃完她給我的東西,馬上精神大爽,於是跟著她一起回到了住所,這是一座修在山谷裡的房子,是一座五層石塔,這是誰的傑作啊,這麼精美,這麼漂亮,好像天上的七星神塔。在石塔的旁邊,是一溪潺潺的流水,流水兩旁,是不稀不密的參天大樹,這些大樹將石塔掩映在斑斑點點的陽光之中,石塔的外壁上,繪滿了各種精美的的圖畫,有神話故事,有歷史傳說,每一幅畫都是那麼的漂亮,都是那麼的惟妙惟肖。
“這是誰的傑作啊?”我問阿黛。
“你的。”阿黛回答。
“我可沒有這麼高超的手藝。”
“你的夢想啊。”阿黛又一次提醒我。
是的,我現在是在夢中,夢中所有的東西,都是靠我的想像力勾畫的,看來,這世界上最偉大的藝術家,就是夢了。
我跟著阿黛進入寶塔,這座在外面看起來並不寬大的古塔,裡面卻是如此的寬敞,第一層是客廳,面積好大,完全可以舉辦一場私人舞會。阿黛拉著我的手往上走,告訴我這五層寶塔每一層的用處。第二層是生活用房,有廚房和餐廳,還有各種儲物間;第三層是臥室,第四層也是臥室,第五層是一個瞭望台,同時也是一間書房。
“你為啥要佈置兩個臥室呢?”我問道。
“三樓是你的臥室,四樓是我的臥室,我們一人一間。”
“不行,我要跟你同床共枕。”
“好吧,那三樓就給未來的孩子吧。”阿黛笑著對我說。
“阿黛,我想跟你說一件事兒。”
“你說吧。”
“我每次做夢,到了結尾的時候,總是不夠理想,這一次你幫我個忙,讓我出了夢境後不會有失落感,好不好?”
“那麼,我們現在就開始花好月圓,生兒育女,然後等著歲月老去,我們就坐在高高的寶塔上,聊著過去的故事,這樣可以嗎?”
“當然可以,如果我的夢足夠長的話,我想我一定會到達那裡。”
“假如我告訴你,其實你現在不是在夢中,而是在現實中,真正夢中的你,其實是你認為的現實中,你將做如何想?”
“不可能的。”我斬釘截鐵地回答她。
“世界上正是你這種人,將現實和夢顛倒了。”阿黛似乎在責怪我,又好像在提醒我,難道我真的是這樣麼?
天色已經很晚了,我們洗澡上床,今夜我又可以跟我的阿黛相擁入眠了,從此以後,我不會再離開她,如果真是夢中,我就永遠不打算醒來。
在床上,我們開始憧憬未來,阿黛是一個對生活有憧憬的人,她對臥室的佈置,就充滿期待,我一定會讓她生兒育女的,只有跟阿黛在一起的時候,我才是一個真正的男人,一個能夠讓女人滿足的男人。
“郝爾德大哥,你的人生中,經歷過多少女孩子啊?”
“沒有。”剛說完,我自己竟然笑了起來了。
“說實話,我想聽聽你過去的故事。”
看來不跟她老實交代是不行了的,我騙不了她的,她的目光如炬,心靈空透,對一切世事都瞭若指掌。
“除了我的老婆潔伊外,我經歷過三個女人,我是說,讓我動情的一共有三個女人,第一個女人叫阿依朵,是個農婦,她雖然說不上漂亮,但是也五官端正,我跟她在一起,並不是為了滿足性欲,而是為了逃避潔伊。她是一個善良的女人,雖然跟她同居了很長一段時間,但是我們從來就沒有兩性之實,我對她始終只有一種精神上的好感,這種好感來自於她如泥土般的樸質。第二個女人叫盧娜,她是一個美豔無比的女人,只要她走近你,你就有一種想佔有她的欲望。以前我跟老婆一直不來事,似乎沒有了男人的功能,是她讓我做了一回真正的男人。盧娜是那種專門為男人的欲望準備的女人,我跟她發生關係之後,才理解她為什麼能夠在官場上呼風喚雨。第三個女人名叫耶薔,她是女神一樣的人物,不僅美麗無比,而且讓你遠離欲望,即使擁抱著她,也不忍心想出一絲邪念來玷污她,是她讓我學會了遠離荒唐,學會了通體透明,做一個徹頭徹尾的透明人。”
“我呢?我是什麼人?跟她們比,我在你心中是什麼位置?”阿黛顯然有點嫉妒了,都怪我說出了心裡話,看來,關於兩性的問題,即使在夢中,也不能對女孩子說真話的。
阿黛翻轉過來,壓在我的身上,一隻手將我的嘴唇拉長,非常不滿地說:“我呢?我在哪裡?”她嘟著可愛的小嘴,對我表示不滿。
“阿黛,是你要我說的,我不說真話,你也不會善罷甘休,你讓我如何是好?”
“我不管,我討厭你說真話,我要教訓你。”說完,阿黛繼續用力拉扯我的嘴唇,弄得我非常疼痛,大喊求饒。
“我呢?我在哪裡?”阿黛雖然松了手,但是依然不高興的樣子,我喜歡她的妒忌,喜歡她跟我撒嬌,喜歡看她嘟著嘴生氣的樣子。
我緊緊地抱著她,非常認真地對她說:“你是我永遠的老婆,好不好?其他人都是夢中的虛幻之物,只有你是真實的,我發誓,從今天開始,我永遠不離開你半步,直到海枯石爛,我也跟你生死相隨。”
“可惜夢中的誓言再美,也終是一場空而已。”阿黛突然情緒低落,眼角流出兩行淚水來。
“寶貝,我真的愛你,我發誓永遠不離開你,好麼?”
“如果這不是一場夢,那該多好啊。”乖乖的阿黛,躺在我的懷裡,無比遺憾地歎息。
“剛才你不是說,這其實不是夢的麼?”
“我說的是情景,不是真實的人生經歷,從情景來看,你的現實剛好如夢,你的夢剛好如現實。”
“是的,你說的是正確的,可是這並不是我的錯,是這個社會顛倒了,它把我們所有的人都弄顛倒了。我們尋找美好生活的努力,只能在夢中實現了。”
“別說了,越說我越傷心,本來我可以在現實中出現的,但是現實卻讓我在你的夢中出現。”
“不要傷心,寶貝,這世界終究會變化的,總有一天,你會在現實中跟我相依相戀的,如果不是現在的我,就是下輩子的我,你一定要堅信這點,為了我們美麗的相見,我們一定要堅信,這個世界是會變的。”
“郝爾德大哥,我是你創造出來的女孩,如果有可能,我想反過來,下輩子由我來創造你,好不好?”
“親愛的寶貝,如果有可能,你可以任意創造我,即使把我弄成醜八怪,我也會非常開心的,我愛的人怎麼鼓搗我的形象,我都會無比幸福。”
“不,我要把你創造成絕世帥哥,然後讓你來追求我,而我卻不會理你,我要讓全世界的女孩子都羡慕我,我要讓天下第一帥哥為我受盡委屈,讓他為了我而變得溫柔無比,為了我而甘心忍氣吞聲。”
“好,全依你,你讓我怎麼樣,我就怎麼樣。”
我們說著美好的話語,撫摸著對方,然後進入對方,直到整個世界在我們的竊竊私語中消退而去。
我跟阿黛在無名穀過起了兩人世界的日子,剛開始的時候,我每天都快樂無比,捨不得離開她半步,但是隨著時光的流逝,我的心中升起了一種莫名的惆悵感,因為我知道,我跟阿黛的生活再美滿,也只不過是在夢中而已。現實的世界裡,那個叫潔伊的女孩,此時此刻不知在經受著怎樣的煎熬,一想到這裡,我就忍不住潸然淚下,我不是不願意回到潔伊的身邊,而是不願意呆在那個糟糕的世界裡。
我站在塔頂的瞭望臺上,眺望遠方的世界,我不知道視線盡處,是不是我的夢盡之處,也許視線之外,依然是夢境般的世界,也許,外面的世界會在不知什麼時候,不經我容許,蠻橫地闖進我的夢中,傷害我的夢境。我知道夢終究會醒的,夢裡的一切也會煙消雲散的,但是,我也知道,如果美夢足夠長,比現實的長度還要長,那麼現實即使再破敗,也不值一提了,因為我有了長長的美夢,足夠用來忽略短短的不幸的現實。這種想法雖然只是一種安慰,對我來說,也是很管用的,當我沒有辦法改變現實的淒涼,我只能選擇忽視它,甚至是忽悠它,為的是不至於心如槁木。這種想法也有不近人情的地方,那就是你現實中的親人不可能被你代入情景,也跟你一樣過著如夢如幻的生活,他們的痛苦,是實實在在的痛苦,如果你忽略這一點,那就是不人道的,對於親人而言,你就是冷漠的殺手。
這就是我忽然陷入低落情緒的理由,我歷來把幸福當成假設,把痛苦看成真實。基於這個理由,我不能讓潔伊繼續痛苦下去了,我要回到她的身邊,去向她道歉。阿黛發現了我的痛苦,無比同情地對我說:“如果你願意回去,我馬上送你回去,雖然我捨不得你,但是我們畢竟是虛幻的,你的妻子此時正經受著真正的痛苦。”
“如果你們兩個,我都能擁有,那該多好啊。”
“這輩子我們就到此為止吧,下輩子我當真實世界的主角,由我來創造你,我們已經說好了的。”
“可是,我已經向你發誓了,絕不離開你一步的,我不願意做一個言而無信的小人。”
“夢中的事兒,誰把它當回事呢?你不必當真,而我,在你夢醒之後也就永遠消失了,想恨你,我都找不到讓自己出現的環境。”
“今後,你還會出現在我的夢中麼?”
“不會了,永遠不會了,你的夢已經老了,再也沒有力氣出現在人生中了。”
“那我們約定好,下輩子,你做真實世界的人,我做你的夢中人,我一定會期待的。”
“如果若干年之後,有一個我出現在真實的世界裡,我一定每夜都做夢來創造你,我要把你創造成一隻可愛的小狗,讓你乖乖地服從我的創造,到時候你可別後悔哦。”
“你就是把我夢成一坨屎,我也不會反抗的。”我居然說出了如此尷尬的粗話。
“去你的吧。”阿黛將我往塔外面一推,我的身子陡然失去重心,從塔頂上掉落下來,我如論如何也想不到,她竟然會開這樣的玩笑,五層高塔,如果摔成殘疾,那該如何是好。
當我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發現剛才的景象全變了,哪裡有什麼山谷和石塔,我正站在一戶人家的房子前面,右手不由自主地按了按門鈴,我為啥要按門鈴呢?難道我要去這戶人家麼?是的,我有一種無意識的舉動,因為這戶人家對我來說,非常熟悉,我進出這戶人家完全是無意識的習慣。
門開了,是潔伊,我正好站在自家門口,這種按門鈴的舉動非常自然,沒有半點不好意思的想法。
潔伊望著我,問道:“是郝爾德嗎?”
“可能是吧。”我也怕弄錯了自己,只得不自信地回答她。
她一把將我拉了進去,好大的力氣,我差點跌倒在地上,她死死地拽著我,問道:“是不是郝爾德?你是不是郝爾德?”
“應該是的吧,如果你沒有看錯的話。”我好像有點自信了,要不是她如狂風暴雨般的追問,我還不敢如此自信。
“你還說‘可能是吧’,‘可能是吧’,你可能是誰啊,你啊,郝爾德啊,你還能回家啊?你知不知道我度日如年啊?你想把我急死啊?我連死去的心都有了啊,你怎麼這麼狠心呢?你啊,你瞞著任何人,也不能瞞著我啊,你啊,你啊,你真不是人啦,郝爾德哦——”潔伊說完這話,突然不作聲了,她一口氣不到位,暈了過去。我慌了神,忙把她抱了起來,放在沙發上,給她按壓,又掐她的人中,好半天才把她弄醒。
醒來之後的潔伊,氣息奄奄,渾身無力,我將她好好地放在沙發上,給她端來一杯溫熱水,慢慢地喂給她喝,她喝了兩口,忍不住哭了起來,這一回,她再也沒有昏過去,而是越哭越傷心,到最後只能躺在我的身上哽咽,我沒有任何話可以勸她,只是不停地說著同一句話:“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潔伊,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潔伊漸漸停止了啜泣,慢慢地說:“我才不好呢,我過得多麼難哦。”
“今後我再也不離開你了,好不好,潔伊?”
“你為什麼要從精神病院逃走呢?你不能多忍幾天嗎?我辦好手續,自然會把你接出來的,你為什麼就忍不住要跑呢?”
“對不起,我讓你受委屈了,當時我還怕你不理我了呢,是我錯怪你了,我真是該死。”
“我是那樣的人麼?自從我們相識以來,我丟下過你不管了麼?從來都是你不管我,你說出去找女人就出去找女人,說跟我離婚就跟我離婚,哪一個女人能夠容得下男人如此的傷害,可是我怪你了麼?你以為我跟你結婚,真的是來報答你父母的恩情的麼?告訴你吧,郝爾德,你不相信緣分,我相信,我就是這樣的一個傻女人,即使男人把我扔下不管,我還癡癡地等著他,我真的好傻好傻。”
我還能說什麼呢?乾脆跪下吧,如果跪下之後,潔伊可以原諒我的話,我就每天都給她下跪。看我跪在她面前,潔伊停止了數落,問道:“你跪下幹什麼?”
“肚子餓了,想向你討點吃的。”
“你個死豬!”潔伊忍不住哭著笑了起來。
一個腦子有問題的人,總會說些奇談怪論,我對潔伊說,小時候我做錯了事,就跪在父母的跟前,父母也總是能原諒我。
“你別把我當媽對待,我不會總原諒你的。”
“你會的,你就是我親媽。”
“你起來吧,先洗澡再吃飯。”
潔伊還說不是我親媽,她比我親媽安排的還要周到,我按照她的指示,洗澡吃飯,一切辦得妥妥的。
“來,坐在這裡來,說說你的經歷。”
我在她的對面坐了下來,卻想不出我有什麼經歷,我把我認為是現實中的經歷告訴了她:“我先去找阿依朵,打算在那個山村裡躲一段時間,沒想到她去南方打工了,然後我就漫無目的地流浪,後來到了一座山裡,那裡有一個讀書會建的會所,我就一直在那裡生活,過了一段時間,我覺得風聲沒那麼緊了,就打算回家。這不,我就回來了嘛。”
“你一直呆在山裡面?一共呆了三年多?”
“沒有,我只呆了幾個月,大約三個月吧,我也記不清楚了,反正只有幾個月。”
“那剩下的時間呢?”
“剩下的時間?如果你能夠相信的話,剩下的時間,我都在夢遊和穿越。”我實話實話。
“看來,你大腦還是有問題——我已經聯繫好了一家醫院,這回一定能治好你的病了,我總算要解脫了,為了你這病,我跑了十幾趟京都,拜見了二十幾位專家。有時候我一個人呆在家裡,忽然這麼想,如果萬一你永遠不回來了,我這十幾趟京都不就白跑了嗎?我的那個心酸啊,只能往自個兒的肚子裡吞哦。”
“潔伊,跟你商量個事兒,好不?”
“你說吧。”
“今後你說傷心話的時候,你別自個兒傷心,就讓我一個人傷心得了,好不?我不忍心看你傷心,把你的傷心全給我,我一個人使勁地傷心,這樣就會縮短傷心的時間,你覺得我這主意好麼?”
“來這裡,坐在我身邊。”潔伊有點嚴肅了。
我怯怯地靠在她身邊。
“抱緊我。”
我抱著她。
“喊我寶貝。”
“好,我喊你寶貝。”
“喊,開始。”
這種嚴肅的氣氛,讓我覺得喊出來沒有效果,我吞吞吐吐地說道:“要不,晚上,好麼?”
“郝爾德,出國的手續都辦好了,會計事務所我也退股了,我們是不是馬上離開這個國家?”
“好,馬上就走,離開拜耳共和國,離開雷姆利亞大陸。”聽了這話,我興奮得跳了起來,這是我做夢都想得到的結果。
“我是這麼規劃的,先陪你到京都做手術,等手術一做完,我們就直接飛走,連西敏市都不回了。”
“好,隨你怎麼決定,我都依你,只要能離開這個環境就行。”
“那我現在就去網上訂飛機票,訂去京都的飛機票。”
“好,你去訂機票,我來收拾東西,你要帶什麼東西,說給我聽。”
“你什麼也別動。”
潔伊的話就是開關,我被她又關上了開關,只得坐在沙發上,老老實實地發呆。一晃三年過去了,人生真如夢啊,這三年多來,我該經歷了多少夢境和奇遇,可是有多少是我人生如願的,有多少是我人生期待的,又有多少是我人生無奈的?
潔伊對我的癡情,既讓我深深的愧疚,又讓我不可理解,我相信愛情可以包容一切,但是我不相信愛情被男人糟蹋之後,女人還如此寬宏大量地守護愛情,難道她是佛陀轉世?
這天晚上,我將自己的疑問說給潔伊聽,她反而問了我一句:“你以為我很愛你麼?我是可憐你。”
雖然她口頭上如此說,但是我確信她內心對我深深的愛沒有變。看來我只能相信前世情緣了。忽然我想到了阿黛,難道阿黛已經來到了她真實的下輩子中,成了一個名叫潔伊的女孩?難道我就是她創造的夢中人物?一想到這裡,我立馬興奮起來,問身邊的潔伊:“老婆,我是不是你夢中的人物啊?我是不是一直生活在你的夢中啊?”
“哥,求求你,行不?別拿這些無厘頭的話折磨我了。”潔伊的神情否定了我的疑惑。
這麼說,潔伊並不是下輩子的阿黛,我也不是潔伊夢中的人物。但是我寧願相信潔伊就是阿黛變的,這樣我就有了一個連接前世今生的完整人生了。我也不會因為愛著兩個女孩受到感情的折磨了,因為我實際上愛的是一個人,只不過一個生活在我的夢中,一個生活在真實的來世,而來世的我,卻生活在她的夢中。
“郝爾德,我給你說個故事。”潔伊轉過身來,抱著我。
“好啊,你說,我聽。”
“很久以前,有一個小女孩,她是一個孤兒,從六歲的時候,就開始流浪街頭,她曾經被人抱養過,因為她體弱多病,又被抱養的人拋棄了。之後,她被一家孤兒院收養,但是由於孤兒院的院長特別兇狠,經常打罵她,七歲那年,她跑出了孤兒院,來到一座城市乞討。她在這座城市生活了大半年,認識了幾個比她大的流浪兒童,那些流浪兒童並沒有幫助她,反而經常搶奪她討來的東西,還動不動就打罵她,要她交出討來的錢。一天早上,她剛剛討了幾塊錢,又被這群流浪兒童看見了,他們圍著她,打她,要她交出錢來。正當女孩子拼命護著頭哭泣的時候,一個男孩子出現了,這是一個跟她差不多大的男孩子,他對著那群小流氓大喊道,‘你們別打啦,再打,我就報警啦’。那群流浪兒童停止欺負小女孩,正準備群起攻擊那個小男孩,但是他們在愣了一子之後,全都做鳥獸散了,因為男孩子後面,站著好幾個大男人,正虎視眈眈地瞪著他們。那個小男孩走近小女孩,伸出一雙小手,拉著小女孩髒髒的手,問她疼不疼,肚子餓不餓,小女孩只顧哭,不回答他的話,小男孩看小女孩哭,自己也跟著哭了起來,他一邊哭,一邊安慰小女孩,‘別哭,別哭,哥哥給你買好吃的東西’。他領著小女孩來到小吃攤點上,買了好多好吃的東西送給小女孩,小女孩心裡甜甜的,她在心裡想道,這個小哥哥多好啊,我要是有一個這樣的小哥哥,那可就美了。這個時候,小男孩後面的大男人喊他了,讓他上車,那是他的爸爸。可是,這個小男孩賴在那兒就是不走,他對著爸爸說:‘我要這個小妹妹。’他的爸爸也感動了,對他說:‘好,我們把這個小妹妹帶走,讓她給你做小妹妹,我現在就讓叔叔們將妹妹帶走,讓她先在一個大房子裡住下來,今後你可以隨時去看她。’小男孩聽了爸爸的話,懂事地走了。那個小女孩也被好幾個叔叔帶上了車,送到了一座非常大的孤兒院,從此以後,那個小女孩就生活在這個孤兒院裡,她得到了所有的人關愛,因為有一個非常有錢的叔叔領養了她,她再也不缺錢花了,孤兒院裡的小朋友都羡慕她,連照顧她的阿姨也羡慕她。後來這個小女孩就發奮讀書,想快快長大有出息。她心中只有一個夢想,一定要報答那個小男孩,一定要守護他一輩子,哪怕不能跟他生活在一起,也要做他的僕傭,為他服務一輩子。”
潔伊停了下來,擦乾了我眼角的淚水。
突然,我好像領悟了什麼,對她說:“你說的是不是自己的故事?”
“不是,我在網上看的一篇文章,好感人。”
“真的好感人。”我說道。
三天之後,我們準備啟程飛往京都,但是在門口,我被幾名員警攔住了,潔伊發瘋似地撲了過去,跟他們拼命。我反倒鎮靜下來,對她說:“別怕,這回我不會偷跑了,等你來救我出去。”
“好,我會想盡一切辦法的。”
我被員警送到了一個神秘的地方,這個地方並不是精神病院,裡面都是一些非常正常的人,有專業上訪的,有打砸了政府辦公室的,有長年累月跟政府打官司的,總之,都是一些讓政府頭痛的人,可是我並不是這種人,他們為啥要這樣對待我呢?看管我們的人根本不跟我說話,每天將我們集中起來,宣講政府的政策,告訴我們如何合理合法的維權,如何做一個好公民。我就當自己是多餘人,擠在他們中間看熱鬧,這種心態讓我反倒平靜下來,只要不像在精神病醫院裡天天給我打針,我就謝天謝地了。
好消息還在後面呢,沒等潔伊來救我出去,我就被政府寬大了,真正的原因是,我被無罪釋放了,因為莫内市長被反貪部門抓了,整個莫内家族都垮了。政府派代表向我表示道歉,我既沒有表示理解,也沒有表示反感,不過心裡還是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今後我的生活將不再充滿恐懼了。
見到潔伊之後,我才知道,是潔伊向有關部門反應了我的情況,我才能及時被無罪釋放,不然我也許會被有關部門遺忘呢!在我被關押之後,潔伊馬上去找維克多求情,希望他看在我已經失蹤三年受盡顛沛流離之苦的份上,可憐可憐我,並且這三年我並沒有對他們家族形成威脅,因此繼續關押我顯得非常多餘。沒想到的是,有關部門卻先一步將維克多抓了起來,潔伊馬上向有關部門反映了我的問題,因此,我在第一時間裡被政府部門關注,才有了我時來運轉的機會。
我的單位也派人來慰問我,並且表示雖然這幾年我沒有上班,但是單位一直都以病休的方式來處理,至於今後我上不上班,完全看我自己的心願。前來慰問我的代表說,單位準備把我當成了反腐英雄,計畫大肆宣傳我,但是被我及時拒絕了,我說:“這些年,我給單位增添了不少麻煩,大家不嫌棄我,我就非常滿足了。”
看我的態度如此堅定,代表就不再繼續說下去了,只是熱心地叮囑我,在家好好休息,一切以身體為重。我客氣地送走了代表,然後閉門謝客,我的內心其實非常拒絕跟單位的人與事接觸,我對這個單位,已經毫無感情了。
一天晚上,潔伊問我說:“我們還移不移民呢?”
“我現在不用害怕了,所以如果你僅僅是為了考慮我的話,能不能別提這事了?”
“你的意思是,咱就呆在這裡過日子。”
“行不?畢竟,這裡是我生活了半輩子的地方,我父母的墳墓還在這裡。”
“我為移民的事情奔波了好幾年,如果不走,這幾年的努力就白費了。”
“以前是因為待不下去,才想這個法子的,如果能夠過上安穩日子,我們還有移民的必要嗎?”
“那好吧,我們就呆在這裡。我就當一名家庭主婦,照顧你。”
“你還有重要的任務,給我們生個孩子。”
“那要靠你努力啊,我一個人懷不上的。”
“好,今晚我就正式開啟造人模式。”這話剛說完,我就有點心虛了,這些年來,我少有欲望,今天說了大話,晚上交不了差,該如何是好呢?再說,生命工程是一項偉大的工程,如果品質得不到保證,會留下終身遺憾的,一想到這裡,我就不打算輕率行動。
潔伊好像猜到了我的心思,她靠近我,輕輕地說:“老公,你一定能行的,那一次我們遊玩歐塞湖,你還記得麼?”
歐塞湖之夜,既是我們夫妻倆忘情的一夜,也是令人驚恐的一夜。自從那一次之後,直到阿黛出現,我才又恢復了男人的本色。之後, 我對女人再也沒有產生過任何興趣,好像已經關上了欲望的大門,特別是在耶薔的幾番開導之下,我對欲望的漠視態度,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境界。
“不知怎麼回事,我碰到一個女人,她老是要我做透明人,要我熄滅一切欲望,包括對異性的幻想。”我想告訴潔伊這段經歷,但是我不確定這句話說出來沒有,或者僅僅只在心裡說了一遍。
從潔伊沒有反應的表情得知,我並沒有跟她說這件事情,我只不過是想跟她說這件事,人有時候可能陷入這樣一種狀況,把準備跟別人說但是並沒有說的事情,當成已經說出口的事情,這實際上是一個人情感跟理智極度不協調的表現。不能調節兩者之間的關係,就會導致自我意識失控,我有時候就是這樣的人,感情和理智容易分裂。
事情的發展完全在我的意料之中,當夜我並沒有讓潔伊滿意,男人一旦不行,那就絕對不行了,這似乎是一種宿命。
潔伊表現得無所謂,她寬慰我,說這樣沒有什麼不好,反正她對這件事也沒有什麼興趣,我知道她說這些話,是在維護一個男人的尊嚴,我應該感謝她,真誠地感謝她。於是,我主動地說:“老婆,過幾天之後,我們去看醫生吧。”
“好啊,我們去京都做手術時,就順便看看男科。”
從潔伊的迅速反應中,我可以看到,她的內心深處依然有強烈的渴望,只是,我為啥沒有感受到她的這種心思呢?這次回家以來,我一直沒有感受到潔伊的任何心思,難道她學了防身術?也許,為了夫妻感情的和諧,即使內心有隱秘的想法,她也不會在我的身邊胡思亂想了,不會讓我感受到她的心思了。
想到要去看醫生,我不免又產生了一種擔憂,我怕小病看出大病來。一般情況下我不會相信醫生的話,現在的醫生,基本上都在為藥廠服務,不會為患者考慮的,他們跟你解釋得再清楚,對你病情分析得再具體,都是為了唯一的目的——給你多開藥,開昂貴的藥。現在,馬上面臨就醫的我,感覺有必要生出一絲幻想,能讓我擁有一個好的心態,以利用我的病情。
幾天之後,潔伊興奮地告訴我,她已經聯繫好了京都的大夫,我們可以啟程了。正當我們準備出門的時候,我家門口來了一對母女,她們的到來,讓我大吃一驚,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