粒史學加000427《史記》卷三十二〈齊太公世家〉06:無論你對我如何壞,我還是會忠心於你!?
──────────原文──────────
襄公元年,始為太子時,嘗與無知鬬,及立,絀無知秩服,無知怨。
四年,魯桓公與夫人如齊。齊襄公故嘗私通魯夫人。魯夫人者,襄公女弟也,自釐公時嫁為魯桓公婦,及桓公來而襄公復通焉。魯桓公知之,怒夫人,夫人以告齊襄公。齊襄公與魯君飲,醉之,使力士彭生抱上魯君車,因拉殺魯桓公,桓公下車則死矣。魯人以為讓,而齊襄公殺彭生以謝魯。
八年,伐紀,紀遷去其邑。
十二年,初,襄公使連稱、管至父戍葵丘,瓜時而往,及瓜而代。往戍一歲,卒瓜時而公弗為發代。或為請代,公弗許。故此二人怒,因公孫無知謀作亂。連稱有從妹在公宮,無寵,使之閒襄公,曰「事成以女為無知夫人」。冬十二月,襄公游姑棼,遂獵沛丘。見彘,從者曰「彭生」。公怒,射之,彘人立而啼。公懼,墜車傷足,失屨。反而鞭主屨者茀三百。茀出宮。而無知、連稱、管至父等聞公傷,乃遂率其眾襲宮。逢主屨茀,茀曰:「且無入驚宮,驚宮未易入也。」無知弗信,茀示之創,乃信之。待宮外,令茀先入。茀先入,即匿襄公戶閒。良久,無知等恐,遂入宮。茀反與宮中及公之幸臣攻無知等,不勝,皆死。無知入宮,求公不得。或見人足於戶閒,發視,乃襄公,遂弒之,而無知自立為齊君。
──────────翻譯──────────
襄公在位第一年,當初他還是太子的時候,曾與叔叔的兒子「無知」爭鬥,等到即位以後,就廢除了「無知」的俸祿和服物的等級,「無知」因此心生怨恨。
襄公在位第四年,魯桓公和夫人來到齊國。齊襄公過去曾與「魯夫人」私通。魯夫人是襄公的妹妹,在齊釐公時嫁給魯桓公做夫人,此次與魯桓公來齊國她又與襄公私通。魯桓公得知這件事,就怒斥夫人,夫人就告訴齊襄公。齊襄公和魯桓公飲酒,把魯桓公灌醉,派大力士「彭生」把魯桓公抱上他自己的車,接著趁機殺死魯桓公,桓公被抬下車時已經死了。魯國人為此責怨齊國,齊襄公殺死大力士「彭生」以向魯國謝罪。
襄公在位第八年,齊國征伐「紀國」,紀國被迫遷都。
襄公在位第十二年,當初,襄公派「連稱」、「管至父」駐守葵丘,約定瓜熟時前去,第二年瓜熟時派人去替換他們。他們在那裡駐守了一年,到第二年瓜熟時襄公仍不派人去替換。有人為他們要求派人接替,襄公不允許。因此二人惱怒,想利用「公孫無知」來策劃叛亂。「連稱」有個堂妹在襄公宮內,不被寵幸,就讓她刺探襄公的情況,對她說:
「事成以後,讓妳當無知的夫人。」
冬十二月,襄公到「姑棼【音焚】」遊玩,又到「沛丘」打獵。見一隻野豬,侍從說「那是彭生」,襄公大怒,用箭射去,大豬像人一樣站起來啼叫。襄公恐懼,從車上摔下傷了腳,鞋子也掉了。襄公回宮後,把管理鞋子的那位名叫「茀」的人鞭打三百下。這位「茀」走出宮廷。無知、連稱、管至父等人得知襄公受傷,就帶領徒眾來攻襲襄公的宮廷。剛好遇到管鞋的茀,茀說:
「暫且不要進去以免驚動宮廷,驚動了的宮廷就不易再攻進去了。」
無知不相信他說的話,茀就讓他查看自己身上的傷痕,才相信他說的話。他們等在宮外,讓茀先進去探聽。茀先進去後,馬上把襄公藏在屋門後。過了很長的時間後,無知等人感到恐慌,便進入了宮中。這時,「茀」反而和宮中的侍衛和襄公的親信一同攻打無知等人,沒有取勝,全都被殺死。無知進入宮內,沒有找到襄公。有人發現屋門下露出人腳,拉開一看,正是襄公,就把他殺了,無知自立為齊國國君。
─────────解說與心得─────────
有人曾說:讀歷史其實不太可能藉此預測未來會發生什麼事,但至少讀歷史可以知道過去發生過哪些狗屁倒灶的事情。如此一來,以後遇到什麼怪事,也就可以用見怪不怪的態度面對了。
讀了四百多天的《史記》,大概都沒有今天這段內容令人震撼。齊國新任國君──齊襄公,竟然長期跟妹妹私通,即使妹妹後來嫁到魯國,就連妹妹跟著丈夫,也就是魯國國君來到齊國這幾天,還是繼續與哥哥私通。結果戴了綠帽的魯國國君得知此事後,痛斥妻子的行徑,結果竟然遭到齊國國君灌醉並殺害。
姑且不論私通的部分,堂堂魯國國君出訪鄰國,竟然喝醉後被殺害,這一定會引起魯國上上下下的不滿。結果,齊國國君竟然找人背了黑鍋,就打算將此事敷衍過去。
除此之外,這位齊襄公還隨意攻打其他小國,對臣下也不講信用,甚至當年也曾跟堂弟吵過架,看來得罪了不少人。
另外,從某次打獵時,身旁侍衛把一隻野豬叫成當年那位被殺害的背黑鍋者,就可以看出齊襄公身邊的人對他多有不滿。結果,因為這頭野豬而摔傷腳的齊襄公,在找不到對象發洩怒火下,竟然歸咎管理鞋子的官員,而痛打了對方。遭到痛打的官員在走出皇宮時,意外發現皇宮外聚滿了反對國君者。
正當我們以為這位官員會倒戈加入叛軍,讓惡貫滿盈的齊襄公得到報應時,沒想到這位管鞋官員竟然謊稱自己可以當內應,而回去繼續保護齊襄公,最後甚至為了保護齊襄公而戰死。
為何剛剛還無故被國君痛打,但卻繼續為了國君而犧牲呢?是愚忠?還是齊襄公其實沒有史書記載那樣惡劣呢?由於司馬遷的記載中只能看到齊襄公的「罪行」,所以不少人都認為這位管鞋官員的行徑屬於「愚忠」的範疇。但我想歷史多少比較偏向勝利者的視角,所以真相或許不一定全然跟史書的記載一樣。齊襄公雖然得罪多人,甚至行徑如此荒唐,但能在位長達十二年,特別是在位第四年殺害魯國國君一事,竟然在找人頂罪後,沒有遭到魯國的興師問罪,齊國上下也沒有人站出來抨擊,多少可以說明齊襄公或許除了私德不良外,還是有不少人支持的。
另一方面,為何齊國國君行徑如此荒唐淫亂,齊國貴族沒有跳出來批評呢?是因為大家見怪不怪?還是根本這根本是子虛烏有,是後來奪權者的捏造與嫁禍?今日的我們已經無從得知。但從這位管鞋官員的行徑來看,在這禮崩樂壞的時代裡,仍有人堅守臣子本分,不因為遭到國君懲罰而背叛國君,他的精神仍令人佩服。
那麼,到底公子無知殺害齊襄公的行為,是主持正義?還是單純為了奪權?就讓我們繼續看下去。
以上,就是這段史料給我的滿滿驚訝與收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