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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屠余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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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尔图Hostel的住客

申屠余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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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7月31日原发表于豆瓣

已经有些年份没有住hostel了,因为时值旅行旺季,机票已是翻了倍,又想把大部分开销用在冲浪和场馆门票上,我便退而求其次住了6人混性别上下铺,(另一种选项是12人上下铺),找了那么多理由,无非是抠门的说辞。当然居住hostel的确是solo旅行的好选择,一个共用的厨房和花园就能迅速把一个个陌生人聚合起来。出发前未料到葡萄牙恰是欧美数字游民的聚集地,步入庭院,好多人看起来都不像度假的样子,旅行带电脑,眼睛盯着四方屏幕,见有新人到来便起身像主人似的欢迎。

有一个亚洲面孔的安静男生,几次微笑打照面都像是欲言又止,在冲浪回去的一个晚上,我直接蹦上厨房的高脚凳,要求独酌波特酒的他请我喝上一杯,随即攀谈起来。他是成长于加州也毕业、求学于加州的菲律宾裔美国人,因为厌倦了一成不变的生活,也因为职业领域无需束缚在办公室,从去年八月就开始做起了数字游民。首站是维也纳,接连生活了几个月后,他又迁徙到葡萄牙和西班牙享受夏季。得知我来自中国后,他有些惊喜,COVID之后他很难再遇到中国游客了,听闻我在德国念书两年有余,疑惑即刻解开。他自幼成长的社区里有近50%的中国人,能和我聊几句中文,也能蹦出“内卷”“躺平”的词汇,语言与文化的亲近的确能拉近关系。D厌倦两国的交恶,所以选择前往欧洲,远离是非地。他的下一程是去拜访定居伦敦的姐姐,接下来还想专程居住在德国学习德语B Level。但是除了主职做经济师外,他还是一个舞蹈爱好者。“是professional,参加比赛的那种”,他强调说。为了继续能够练习华尔兹和拉丁舞,也为了好天气,去德国的念头改换成了继续生活在维也纳,边学语言边学舞蹈,而卧室里的24寸拉杆箱及一个双肩包就是他人生的全部装备。“但无论如何,我都会去拜访哥廷根,那是每个学数学的人的应许之地,也希望我们有机会再相逢。”

有一个身材健硕,蓄胡子的严肃男生也总是戴着耳机盯着屏幕。他是罗马尼亚裔,出生于南非,又生活在英国多年。他在敲打键盘的时候抬起头来问道:“我看起来像不像一个恐怖分子?”我始终无法从他的穿着猜出他的职业,甚至因为他硕大的胸肌以为他是一位美式橄榄球运动员,结果他却说自己曾经是律师。不过那已成为过去,他在五个月前辞了职,想要一段时间休整,便拖着一箱行李,一边走一边旅行。不过旅行不算顺利,拉杆箱因为不堪重负,在行程的第一段就被压垮了,于是他只得手提着一个硕大的箱子,纯当作负重训练。我丢给他看轻飘飘的速干运动背心,和他分享极简旅行的经验。“但是这样的游牧生活即将结束,“他说自己存蓄的一些钱即将耗尽,散够了心后他终于计划回到原来的轨道中,继续做一位律师,只是base在里斯本。他分享着自己找到工作的喜悦,并开始着手于寻找久居的公寓。我们在同一天离开,我背着极简的双肩背包,他手提着26寸拉杆箱做负重训练出门:“下一次再出行,我也要买一个这样的包。”

巴西人F是个风力发电机技术员,他总是那样多话,不是喝酒就是聊天。我和他言语不通,他就要拽着我用谷歌翻译交流。尽管F挺着圆肚子,穿着大logo的上衣像个土老帽,但是他在家乡人心目中更像一个人生赢家,因为公司为全球服务,他就跟随项目走遍全球。他那么喜欢热闹,自然会较少投资差旅津贴在清静的酒店,而是住在人群聚集的青旅,把多余的钱花在喝啤酒上。他的ins账号里满屏都是走遍世界的照片和视频,简直是一个成功的网红博主。

伦敦女孩S依依不舍这里热情酣畅的生活,但是眼看着申根签证即将到期,她只好在临行前一天订机票。我们一大伙人几乎相约每天一块儿去河边看日落,S说自己幸运在这个宿舍里认识了若干拥有精彩人生的人,并希望在政治系毕业后试着换一条路,好让自己有可能做其他的选择。“毕竟伦敦太贵了。”

法国女孩在临行前的夜晚面颊吻拥抱告别,“我很喜欢你,真抱歉我的英语不好,一直不好意思和你聊天。”清晨时我被响亮的鼾声唤醒,下铺的女孩已在黎明时离开,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蒙古/韩国人。他笔直躺着的样子像极了教科书里的忽必烈,英国老头知道大家不悦,起身捏捏他的鼻子。男人惊醒,老头指着他说:You are snoring!

希望自己身子板依然良好,往后还能有这样轰轰烈烈的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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