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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没人在乎你在里面做什么”:低路(The Low Road)

ConanX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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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译自斯图尔特·布兰德(Stewart Brand)的著作《How Buildings Learn: What Happens After They’re Built》的第三章——“Nobody Cares What You Do In There”: The Low Road

这与自由有关。我从1990年与时任苹果电脑(Apple Computer)主管的约翰·斯卡利(John Sculley)的一次谈话中推测,情况大概如此。斯卡利在开始攀登公司高层之前接受过建筑方面的培训。在一次会议的休息时间,我们开始谈论建筑。在斯卡利加入苹果的几年里,苹果已经从五座大楼扩展到了三十一幢。我问他:“你是喜欢搬到老房子里去,还是喜欢建新房子?”“哦,旧的,”他说。“它们更加自由。”

这句话颠覆了设计假设的世界。为什么老建筑更自由?探究这个问题的一个方法是问,什么样的老建筑是最自由的?

一对年轻的夫妇搬进了一座古老的农舍或谷仓,充满了冒险精神。一个企业家在一个有回声的仓库里开了家店,一个艺术家在城市的贫民区占据了通风良好的阁楼,他们对景色感到高兴。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这个空间,并立即投入使用。这些建筑的共同之处在于既破旧又宽敞。任何改变都可能是一种进步。这些都是废弃的建筑,业主或当局对此毫不关心:“做你想做的。无论如何,这地方不会变得更糟了。拆下来太麻烦了。”

低路(Low Road)建筑是低能见度、低租金、无风格、高周转率的建筑。世界上大部分的工作都是在低路(Low Road)建筑中完成的,即使在富裕的社会中,最具创造性的创造力,尤其是年轻人的创造力,也会在低路(Low Road)建筑中找到,充分利用许可去尝试。

以麻省理工学院为例。大学校园是比较建筑效果的理想场所,因为有各种各样的建筑,服务于有限的用途——宿舍、实验室、教室和办公室,仅此而已。我对麻省理工很熟悉,知道在校园的68座建筑中,哪两座最受欢迎。毫不奇怪,其中之一就是一间名为贝克屋(Baker House)的宿舍,由阿尔瓦·阿尔托(Alvar Aalto)于1949年设计。虽然现代主义和著名,它是热烈欢乐和充满变化的,烧结砖的外观,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改进。

但麻省理工学院最受欢迎和最具传奇色彩的建筑却是一个惊喜:一座二战遗留下来的临时建筑,连名字都没有,只有一个数字——20号楼(Building 20)。这是一个占地25万平方英尺的三层木结构建筑——“校园里唯一可以用锯子切割的建筑”,1943年为雷达的迫切发展而匆忙建造的,几乎马上就要被拆除。我最后一次看到它是在1993年,当时它还在使用中,并计划拆除。1978年,麻省理工学院博物馆举办了一场展览,以纪念20号楼的永久成果。新闻稿如下:

不寻常的灵活性使建筑成为实验室和实验空间的理想选择。为了支持沉重的负荷和木质结构,它允许使用空间,以容纳横向或纵向工作环境的扩大。甚至屋顶也被用作短期结构来存放设备和测试仪器。

虽然20号楼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打算拆除的,但它在这35年里一直保持着一种特殊的功能,并获得了自己的历史和轶事。它没有分配给任何一所学校、一个系或一个中心,它似乎总是有空间用于开始项目,研究生的实验,跨学科研究中心。

事实上,麻省理工学院的第一个跨学科实验室,著名的电子研究实验室(Research Laboratory of Electronics),战后在那里建立了许多现代通信科学。语言学在很大程度上是在那里起步的,40年后的1993年,语言学的先驱之一诺姆·乔姆斯基(Noam Chomsky)仍然扎根于此。核科学、宇宙射线、动态分析与控制、声学和食品技术研究的创新实验室诞生于此。哈罗德·埃哲顿(Harold Edgerton)在那里发明了频闪摄影术。数字设备公司(Digital Equipment Corporation)、博尔特(Bolt)、巴拉内克(Baranek)和纽曼(Newman)等新技术公司在20号楼孵化,后来将这种非正式的方式带入了它们的企业文化和总部。位于三楼E Wing的技术模型铁路俱乐部(Tech Model Railroad Club)是上世纪60年代初第一代电脑黑客的发源地,他们发起了一系列计算机技术革命(目前仍在进行中)。

和大多数低路(Low Road)建筑一样,20号楼夏天太热,冬天太冷,设施简陋,常常脏兮兮的,丑得令人难以忍受。到底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1978年展览的组织者询问了该建筑的校友,得到了富有启发性的答案。“窗户的开与关,由主人随意决定!”(玛莎·迪迈耶)“能够个性化你的空间,并将其塑造成各种用途。如果你不喜欢墙,就把你的胳膊肘穿过去。”(乔纳森·艾伦)“如果你想在地板上钻一个洞来获得一点额外的垂直空间,你可以这样做。你不用问。这是有史以来最好的实验建筑。”(阿尔伯特·希尔)“人们永远不必担心破坏环境的建筑或艺术价值。”(莫里斯·哈利)“我们觉得我们的空间真的是我们的。我们设计它,运行它。建筑充满了小微环境,每一个都是不同的,每一个都是一个创意空间。因此这个建筑很有个性。而且,能在这么有声望的建筑里工作也很好。”(希瑟·莱赫特曼)

1991年,我问麻省理工学院(MIT)退休校长杰罗姆·威斯纳(Jerome Wiesner),为什么他认为20号“临时”建筑在半个世纪后仍然存在。他的第一个回答很实际:“以每平方英尺300美元的价格,需要7500万美元才能更换。”他的下一个回答是具有审美趣味的:“这是一座非常实事求是的建筑。它塑造了人物的性格。”他最后的回答是个人问题。当他被任命为大学校长时,他悄悄地在20号楼里藏了一间办公室,因为“当你把什么东西钉在门上时,没有人会抱怨。”

每一所大学都有类似的故事。暂时的就是永久的,永久的就是暂时的。宏伟的最终解决方案建筑将会过时,必须拆除,因为他们太过于专注于他们最初的目的而不能轻易地适应任何其他东西。临时建筑迅速而粗略地建造起来,以容纳临时项目。这些项目进展得很快,但很快就被其他临时项目所取代,而这些临时项目的供应是无穷无尽的。这些项目在低监管环境下蓬勃发展,没有地盘之争,因为地盘不值得争夺。“我们在预告片中表现得很出色,不是吗?”我曾经听过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的一句话。低路(Low Road)建筑之所以有价值,正是因为它们是一次性的。

20号楼提出了一个问题:真正的便利设施是什么?聪明的人放弃了良好的供暖和制冷、铺着地毯的走廊、大窗户、美丽的风景、最先进的建筑和令人愉快的室内设计,这是为了什么?为了窗框,有趣的邻居,坚固的地板和自由。

许多人已经注意到,年轻的艺术家纷纷涌向破旧的工业社区,然后一个可预见的过程就发生了。艺术家们去那里是为了便宜的租金和足够的空间。他们使这个地区令人兴奋,有些人开始把它收拾得漂漂亮亮的。最终,它变得时髦起来,有时髦的餐馆、夜总会和画廊。房地产价格上涨到年轻艺术家支付不起更高租金的地步,于是这个过程又在其他地方开始了。经济活动紧随低路(Low Road)建筑活动之后。

简·雅各布斯(Jane Jacobs)解释了原因:

通常,只有信誉良好、营业额高、标准化或得到高补贴的业务才能承担新建筑的费用。连锁商店、连锁餐馆和银行都在进行新的建设。但是,附近的酒吧、外国餐馆和典当行会进入老建筑。超市和鞋店经常建在新楼里;好的书店和古董商很少这样做。得到良好资助的歌剧和艺术博物馆经常被建在新建筑里。但是未成形的艺术供给者——工作室、画廊、乐器商店和艺术用品商店,座位和桌子的低收入能力可以吸收不经济的讨论的密室——这些进入了旧建筑……

旧的思想有时可以使用新的建筑。新思想必须来自旧建筑。

一个相关的经济序列发生在房屋周围。过去人们把东西放在地下室和阁楼里(地下室里放着大工具和玩具,阁楼里放着衣服和回忆)。这些是房子原始的、无差别的、低路(Low Roadish)的部分。但在20世纪20年代以后,地下室和阁楼被新的平房、现代主义住宅和牧场住宅所取代。地下室的储藏室搬到了车库,但当车库被改造成工作室、家庭办公室、备用卧室或出租单元时,它又被重新取代了。接下来仓库去了哪里?经济活动紧随低路(Low Road)活动之后。“自存储”业务在20世纪70年代和80年代开始兴起。在城镇边缘或工业区边缘,一簇簇没有窗户的车库式空间被随意组合在一起,廉价出租出去。在这些空间里,你会发现最可恶的东西——一个正在锻炼的拳击手,安静的通奸行为,一个坐在大椅子上远离妻子享受雪茄的老绅士,一整个英国谷仓成碎片,一个水培花园,赃物,一个摩托车修理店,一个艺术家工作室,一个塑造冲浪板的人,许多非常普通的储藏室,以及大约一个月一次在美国某个地方的尸体。

低路(Low Road)建筑特别有力量。

CC BY-NC-ND 2.0 授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