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第幾？

快要跨年了。

今天晚上，我跟一位朋友阿炳喝酒。這阿炳是個送瓦斯的，他說多虧了這份工作，他才能有比較像樣而穩定的日子。於是我們為了他安穩的日子乾杯。

沒想到幾杯下肚之後，他突然拋給我一句：

「我說老竹啊，安全第一應該是基本觀念吧......對吧？ 」

沒頭沒腦跟我說這句做什麼？我察覺他心裡應該有什麼不吐不快的。於是我又舉杯。

果然，跟我預期的一樣，幾杯過後，我還清醒，但老竹滿臉通紅，於是我了解了他心裡積壓的事。以下是我大致截錄他所對我傾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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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送瓦斯是沒有很快，找不到門牌是家常便飯 (不過說真的，這裡的路名和門牌應該是跳棋國手規劃的，基本上只有問郵差才有答案，連在地人都一問三不知)，但我最重視就是「瓦斯有沒有漏氣」！！！我記得第一天上班時，公司只教我要轉到多緊，就馬上讓我上工了；接下來，所有我遇到的各式各樣的狀況，什麼小三通、大三通、自動偵測洩漏的裝置、旋鈕卡死、快速爐與一般爐的調節器、瓦斯凝固、洞口卡東西、接頭墊片掉落......都是在我實際遇到後，我問一個，他們講一個；或者是客人教我的。

我說......

這些東西不是應該一開始都要先教嗎？？？？？？？？？？？？(這裡阿炳眼睛瞪得老大)這他媽是瓦斯欸，他們不怕，我自己都怕死了。我覺得這比無照駕駛還危險欸，反正以前的駕照有考跟沒考也差不多，考了不會騎不會開不懂交通規則的大有人在 (我自己就是一個，我是在路上慢慢學的，而且最近台中還出現了我以前從來沒看過的新待轉區，嚇我一跳，有新東西不是應該公佈嗎)。

說到這個，他們以前就是讓師傅無照上路，結果撞到人，真是沒出事不會學乖。

我今天不知道為什麼，一天就換到三個調節氣漏氣的客戶；第一個是一大早送的，我回報公司，結果到了下午，我問他們「所以那間是什麼問題」，他們問師傅「師傅，去看了嗎？還沒喔。下午去看一下好了。」我整個傻眼，啊如果我沒提呢？帳記得那麼清楚，關於安全的東西都沒有記下來？當然，他們是瓦斯行，調節器與安全檢查不是他們的主要業務，但是如果我們不檢查，誰會去檢查，怎麼我感覺他們好像都不擔心呢？

中午午休時送到第二個漏氣的客戶，原本我覺得吃飯吃一半被打擾很煩，但到了客戶店裡，看到老闆娘也在招待客人，我心想「沒辦法，有人要吃就有人要煮，這就是服務業」，加上老闆娘態度很好，我也就一掃之前的心情。結果換好瓦斯，又發現會漏氣，我拆下來看到墊片有裂痕，於是回去公司拿墊片，回到客人店裡換掉，順利解決了問題。老闆娘說「不好意思啦，讓你一直跑。」我說「不會啦，下次我在車上多放幾個墊片好了。」結果回去公司，我想拿墊片，師傅跟我說，別拿了，通常墊片裂掉是要換整個調節器的......呃......好吧，如果我有這種心思，老闆他們應該會很愛我。可是如果我經營一家店，我絕對不會這樣做啊！很浪費。也許我沒有承擔過經營者的責任，但我覺得我不會使用這種手法。

第三個客人，是在我下班前15分鐘，來店裡叫瓦斯，她沒說要走後面，結果我到了點，在前面等了快十分鐘，透過鄰居聯絡到房東才找到人(鄰居跟我說後面門沒開，所以不用去後面看了，熱心幫我打電話找人)；我上樓拆瓦斯時已經覺得怪怪的，怎麼那麼鬆；裝好瓦斯，發現漏氣，所幸裝在戶外；加上發現空桶其實還有重量，於是請他們開水龍頭測試，結果熱水器也點不著。這時已是我下班時間，於是我告訴他們我會回店裡回報，讓別的師傅過來處理。回到店裡，回報完狀況，又被嫌怎麼去那麼久，如果一趟要花這麼多時間，那後面還有瓦斯要送的話要怎麼辦，不會就趕快回來啊！我回答「要幫客戶測試一下啊！而且客人又沒有跟我講在後面。」我自認我騎到點的時間非常短，在等不到客人時也馬上聯絡店裡，上樓以及安裝都沒有拖時間。但每次遇到狀況，他們總是一副不能理解的感覺。我才不能理解勒！這麼重要的事難道是要馬虎處理嗎，安全有比賣東西不重要嗎。

人設很重要。我的確丟三落四，忘東忘西，迷迷糊糊，整天迷路，但是從我能夠扛著瓦斯上四樓以後，沒有一桶瓦斯我是沒有好好送到的；我每次遇到狀況，只要有關安全，我一定追根究柢，然後修正自己的做法，絕對不馬虎。忘記帶推車，忘記貼日期，忘了把簽帳本放回辦公桌，繞了遠路，沒有把瓦斯桶擺整齊，車子沒有停正，沒有把桶子擺得讓下一班的人好拿，甚至忘了收空桶，這些都是我曾經出過的問題，我雖然覺得煩(我自己也不喜歡自己一直出問題)，但是請問這些事裡面有哪一個比安全更重要？為什麼我被責問的老是這些事，而不是「我教你的安全守則，你有記牢了嗎？」難道我非得是一個精明幹練的樣子，我才能幫客戶檢查東西嗎？人設，或是觀感，講嚴苛點，是給志不同道不合的人看的，如果志同道合，為什麼要演戲？做自己就可以啦。不過這扯遠了，因為我是連演人設的能力都沒有，所以說說就算了。

健康跟安全的觀念，應該被落實，但為什麼沒有，問題就出在人設。如果是大老闆在推廣，他們會覺得「哦，也許他就是這樣才過得這麼好喔！」如果是瓦斯小工阿炳叫他們「不要把食物連同塑膠袋拿進電鍋裡蒸，不然吃出什麼病沒人敢保證」呢？說真的，我到現在都還沒講就是因為我玻璃心；老闆娘今天說我太悲觀，要改，不然怎麼過日子，我心想「不是吧，妳病痛纏身還每天工作，不是因為妳樂觀，一定是有些習慣不對但妳自己不知道」。至於誰說的是真的，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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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阿炳醉倒了，我把他送回去。酒後吐真言，或是講瘋話，幾分是假，幾分是真，由於我與他也不能算那麼熟，一年可能還見不到一次面，他的酒品我不敢說認識，所以也只能憑君猜解了。說來說去，不管好或壞，就我看來，還是有一份穩定的工作比較重要，不然像我這種打算靠文筆、音樂、書法和思辨闖出一片天的人，在這個時代，恐怕是不容太過樂觀呢。

希望大家都能有更好的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