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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倖存者說》第十節醫院篇:黎明之前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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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車子平穩地行駛在馬路上。

除了前燈照亮的地方,夾道兩側都被濃重的夜色包裹。

安安開得並不快。

「看得清路牌嗎?」我問,「要不要幫你打手電?」

自從搬來以後,我還沒有去過醫院。

「沒事,這條路我很熟。」

「你們剛剛在說什麼啊,」安安看我一眼,「我怎麼感覺陳林都要哭了。」

「胡說八道,哪有這麼誇張。」

我搓搓鼻子,「他叫我們『注意安全』。」

「然後呢?」

「然後說『其他的話等回去再說』。」

「就這些?沒別的了?」

見我點頭,安安一掌拍在方向盤上。

「活該,哭死他算了。給他創造機會都不知道珍惜。」

……

他哪裏會哭。

明明燈亮之後看上去比誰都正常,彷彿之前和我說話的不是他。

我將窗戶搖下來。

街景在後視鏡裏快速倒退着。

剛剛,陳林的身影也是這樣一點一點消失在我的視野裏的。

不過……

那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爲什麼要說「從來不曾答對」……

我正想得出神,車窗突然被搖上去。

「到了。」安安輕聲提醒。

我抬起頭。

醫院大樓的巨大陰影聳立在路旁,猶如一隻靜待獵物的猛獸。

安安繞着圍牆尋找入口。

車燈緩緩掃過門診大樓,玻璃幕牆的陰影隨之略過前廳。

「別開進去,」我拉住她,「就停在外面吧。」

我們解開安全帶下車。

四周靜得出奇。

醫院的正門口支着一頂專供防疫檢查的白色帳篷。

隔着馬路眺望院區,視線所及範圍內竟沒有看到一隻喪屍。

「怎麼回事?」安安皺起眉頭,「難道這裏沒被感染嗎?」

不可能。

醫院人流量這麼大,應該是感染最嚴重的地方纔對。

這種反常讓我隱隱覺得有些不安,但現在也管不了這麼多了。

「我們一會兒去哪裏拿藥?」

「門診大樓,」安安指着最前面的一棟,「疫苗在中心藥房,紗布繃帶和藥品耗材估計在注射室和搶救室。」

「好,」我看了眼手錶,剛過12點,「走吧。」

「沙沙——」

樹影搖曳。

落下的枯葉因無人打掃早已鋪滿街道。

慘白的月光灑在地上,將影子拉得又細又長。

就在我們即將踏入帳篷之際,我忽然聽見一聲微弱的咳嗽。

前進的腳步一頓,我伸手拉住安安。

然而還不等我仔細確認,聲音又消失了。四周只剩下樹枝搖動的「唰唰」聲。

「怎麼了?」安安的聲音很輕。

是我聽錯了嗎?

我搖搖頭,示意她繼續前進。

穿過帳篷,急診大廳就在眼前。

我擰亮手電。

這是一棟六層高的紅磚房,看上去有些年代了。

寫着「急診」二字的燈牌灰濛濛的,空氣裏飄散着一股若有若無的黴味。

手電掃過。

醫院裏面同樣空無一人,只剩橫幅孤零零地掛在大廳。

「祝您早日康復」幾個大字已經有些褪色。

我推了推玻璃門,全部都上了鎖。

急診竟然關門了。

而且和我預想中的一地狼藉相去甚遠。

這裏的一切都顯得整潔有序。

安安提着消防斧湊近觀察:「這個玻璃應該很容易砸碎。」

「等等,」我攔住她,「先繞一圈看看,說不定有開着的窗戶。」

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屋外的草坪上。

我和安安逐一檢查各個科室的窗戶,然而每扇都關得嚴絲合縫。

醫院雖然人去樓空,但這顯然是一場有條不紊的撤退。

盯着空空蕩蕩的房間,我突然反應過來。

「我想起來了……」

「這裏沒有喪屍是正常的——這個院區很可能在病毒爆發前就被關停了。」

在封城初期的政府令中有過規定,除了指定的保障型醫院,其餘醫療機構一律關閉門急診服務。

這家醫院估計就在停工的名單之中。

想到這裏,我緊繃的神經放鬆下來。

「這麼走運嗎?」安安有些不敢置信。

「我們這是倒黴日子過久了,」我嘆了口氣,「難得遇上點好事都要疑神疑鬼半天。」

就在這時,一陣咳嗽從前方轉角傳來。

我們瞬間僵在原地。

2

這次,安安也聽到了。

我下意識地捂住手電。

周圍頓時陷入一片黑暗。

過了許久,我的眼睛才重新適應這種光線條件。

誰在咳嗽?

是喪屍還是其他倖存者?

「咳咳……」

聲音離得很近。

按照這個距離,對方一定聽到了我們的談話。

可他爲什麼沒有反應?

甚至連遮掩咳嗽的意圖都沒有,就直接將自己暴露在了我們面前。

我和安安對視一眼,無從判斷對方是敵是友。

她指了指旁邊的人行道。

我點頭。

我們一邊遠離大樓外牆,一邊繼續向轉角前進。

一會兒破窗的動靜只會更大。如果對方存在敵意,這場衝突根本無法避免。

隨着步步接近,一個貼牆而坐的黑影緩緩進入我的視野。

他垂着頭,一動不動。

我咬牙打開手電。

最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枚印着「SWAT」的肩章。

這竟然是一名特警!

他一身黑色作戰服,側身坐着,肩膀因爲咳嗽而上下抖動。

就算預設了再多種可能,這一幕也大大出乎我的預料。

「……您還好嗎?」我試探地問,「那個……我們是……」

聽到我的聲音,對方緩緩抬頭。

全身汗毛忽地炸開。

我和安安當即轉身狂奔。

身後,一聲帶着悲鳴的低吼劃破夜空。

一時間四周全是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我不由得頭皮發麻。

這片草坪上絕不只有三個人在奔跑……

「這邊!」

安安一斧頭砸碎診室玻璃。

我們前腳剛爬上去,屍羣后腳已經趕到。

窗臺不高。擋不住我們的,同樣也擋不住喪屍。

「等下,」我攔住安安,「衣服不要沾血!」

她立刻收回高舉着的斧頭。

我扯下兩片窗簾,迅速用酒精濡溼。

診室內根本沒有多少可燃物。

我將醫生的辦公桌拖到窗前,鋪上窗簾而後一把點燃。

火焰迅速躥起。

但和商場不同的是,屍羣並沒有被驅散,而是停在了幾米之外。

不僅如此,越來越多的喪屍還在朝這個方向靠攏過來,最終裏三層外三層地圍住窗臺。

我們合力搬來另一張辦公桌,將它扔在火堆旁邊。

「可以嘛,放火這麼果斷。」

她靠着牆壁平復呼吸,「我說什麼來着,好運能降臨在我們頭上就有鬼了。」

「它們都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藉着火光,窗外的屍羣一覽無遺。

穿警服和防護服的很少,大多都穿着藍白條紋的病號衫。

特警站在最前面。

頭盔下的皮膚像是被開水燙過,長滿了大大小小的水泡。

由於臉上已經沒有肉了,皮膚緊緊粘在顱骨上。這些水泡簡直就像是從骨頭上長出來似的。

而這種情況在屍羣中並不少見。

「估計是住院部來的,」安安眯起眼睛,「我把這茬給忘了。」

「那裏收治了很多病人,還有不少陪牀家屬。」

「離它們遠點,這些喪屍本身就是病人。天知道它們身上攜帶了多少種病菌。」

「走吧,」她提起揹包,「我們去找藥。」

走廊很黑,就連手電也無法照到盡頭。

關上門後,屍羣的嘈雜聲立刻轉小。

安安走得很快,我跟在她身後。

夜晚的醫院更顯複雜逼仄。

橫穿大半個院區,我們終於回到急診大廳。

前廳的藍色塑料椅上已經蒙了一層薄灰。光柱掃過牆壁,「胸痛中心」四個大字下面畫着醒目的引導箭頭。

「就是這裏。」

安安將手電遞給我,掄起消防斧向中心藥房的窗口砸去。

這扇玻璃倒是比看上去要結實得多,一斧頭下去竟沒有立刻碎掉。

「藥房有門禁,我們進不去。」安安喘了口氣,「小何,我們好像搞了很多破壞,以後不會讓我們賠吧?」

「搞了這麼多破壞,也不差這一扇了。」我甩甩胳膊也加入進來。

「嘩啦——」

玻璃終於應聲爆裂。

「藥品都是分好類的,你注意貨架上的標籤,」安安交代我,「我去搶救室看看。」

「好。」我撐着櫃檯跳進去。

藥房很大。

在安安的提示下,我不一會兒就找到了西藥區。

針劑區擺放着各類注射劑,還有成箱的鹽水吊瓶。

很快,我就找到兩種類型的破傷風疫苗。

一種是紫色包裝的破傷風人免疫球蛋白。另一種是藍色包裝的破傷風抗毒素。

分不清它們具體有什麼區別,我索性將兩種針劑都裝進揹包。

從窗口探出頭。

大廳的玻璃門外不知什麼時候也圍了一羣喪屍。

估計是被剛剛的動靜吸引過來的。

搶救室的門緊閉着。

安安似乎還沒有完成搜刮。

趁着這段時間,我準備多裝點藥品回去。

空氣中瀰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醫院安靜得像一座墳墓。

穿梭在貨架之中,我艱難地辨別着各種晦澀的藥名。

今晚發生的一切也不由自主地在腦海中回放着。

有點奇怪……

但是問題出在哪呢?

——「心腦血管類:卡託普利片。」不需要。

不是因爲咳嗽。

也不是因爲互相傳染的疾病讓它們看上去更駭人了。

——「呼吸系統類:白葡萄球菌片。」不需要。

那個特警喪屍……爲什麼會坐在地上……

我還從來沒有見過喪屍擺出那種姿態。不然我也不會貿然上去搭話。

——「抗菌類:阿莫西林分散片」

嗯?

我抬起頭,這一排全是各類抗生素。

每樣拿了兩盒,我將它們全部塞進揹包。

而且……

火的效果也大打折扣……

這是爲什麼?

還是說,我的假設本來就存在問題……

就在沉思之際,一聲巨響突然傳來。

我被嚇了一跳,迅速合上拉鍊,翻出藥房。

「安安?」

我推開搶救室的大門。

然而裏面空無一人。

3

灰色的地板,白色的吊頂。比起搶救室,這裏更像是一間大型病房。

七八張牀鋪在右手邊一字排開。手電掃過,不鏽鋼支架反射回冰冷刺骨的光芒。

護士臺在左側。

幾輛急救推車靠在牆邊,上面空空如也。

急診廳外,受到驚擾的屍羣已經開始攻擊玻璃幕牆。

「咚咚咚——」

沉悶的錘擊聲迴盪在大廳。

除此之外,院區再沒有其他動靜。

整條走廊安靜得出奇。

剛剛到底是什麼聲音……

是喪屍入侵進來了嗎?

還是安安遇到了別的危險?

遲疑片刻,我踏入搶救室。

病牀上空空蕩蕩。各類監測生命體徵的儀器孤零零地懸掛在牀頭。

過道里凌亂地擺放着家屬陪牀的坐椅。

我小心地繞過它們。

手腕轉動,光柱隨之在房間內遊移。

突然,一扇側門闖入我的視野。我這才發現搶救室內竟還有一個房間。

房門緊閉着,門口的標識已經掉漆,看不清寫的是什麼。

「安安,你在裏面嗎?」

無人應聲。

我將手電咬在嘴裏,提着消防斧緩緩前進。

工具包不在身上,也沒帶酒精。

我幾乎沒什麼選擇的餘地。

看來這次真的要和喪屍短兵相接了。

越是靠近,越是能聞到一股若有若無的臭味。

當我來到門前時,這股臭味也隨之達到了頂峯。

「咔噠」

我猛地壓下把手,而後將門一把拉開。

刺目的光線倏地從門後射出。

突如其來的強光讓我幾乎無法睜眼。

模糊中,一張扭曲的臉出現在我面前。

下意識地舉起斧頭。但在砍下去的前一刻,我硬生生剎住了動作。

別過臉,強光隨之消失。

狹小的空間裏迴盪着我急促的喘息聲。

我取下手電,扶着洗手檯站了好一會兒。

這是一間無障礙衛生間,面積很小。在擺放了馬桶和洗手檯後,剩下的空間勉強夠我轉身。

鏡子裏的自己臉色蒼白得可怕,乍一看和喪屍也沒有什麼區別了。

我甩甩頭。

不在搶救室……

那應該是完成搜索了。

對了,她說還要去另一個地方……

太陽穴突突地跳動着。

將近24小時沒有閤眼,無論是精神還是體力都已經接近極限。

我竟一點也想不起來她說的是哪裏。

就在舉棋不定的時候,我聽見搶救室的大門被「吱」地一聲推開了。

誰?

我熄掉手電。

黑暗立刻吞噬了周遭的一切。

是安安嗎?

不……不對。

如果是她,爲什麼不打手電?

大門還在吱吱扭扭地響個不停。

我甚至能聽到門板來回甩動的聲音。

進來的不止一個。

是它們……

它們真的到醫院裏來了……

後背瞬間冷汗直冒,我靠着牆壁蹲下來。

從屍羣的狀態判斷,不像和安安遭遇過。

她應該還是安全的。

剛剛的聲響她肯定也聽到了。

她一定會回來找我。

只是……我該在哪裏等她?藥房,還是搶救室?

她能預判到我已經來找她了嗎?

更糟糕的是,現在醫院內部伸手不見五指。

就算擦肩而過我也沒把握能認出她來。

思來想去,我還是決定先離開搶救室。

大廳有整整一面玻璃,可視情況應該會稍好一些。

將手電和斧頭塞回包裏,我半蹲着摸出衛生間。

暗。

整間屋子沒有一扇窗戶。

睜眼和閉眼竟感受不到任何區別。

我貼緊牆壁,憑着記憶慢慢朝外摸索。

屍羣很安靜。

不……

更準確地說,是它們根本就沒有走動。

整間搶救室彷彿只剩下我一個人。

病牀、儀器以及胡亂擺放的座椅在此刻都成了致命的障礙。

絕對絕對不能碰到。

我放棄了原路返回,準備從護士臺後方繞行。

等等……

特警喪屍的模樣忽地浮現在腦海裏。

它們不走動……

是因爲坐下了嗎?

扶着牆壁的雙手立刻僵在原地。

就在這時,一陣布料摩擦聲從前方傳來。

有什麼東西緩緩靠上了我的手背。

全身的血液當即直衝頭頂。

大腦宕機似的一片空白。

我瞪大眼睛盯着面前的一片黑暗。

時間彷彿靜止。

直到肌肉的陣陣顫慄讓我回過神。

我壓抑住狂跳不止的心臟,試圖將手慢慢抽回。

慢一點……

再慢一點……

沒關係,它還沒有發現你……

很好……

就差一點了……

眼看着即將脫身,一隻手掌牢牢鉗住了我的手腕。

「小何?」

聽到熟悉的聲音,我雙腿一軟,差點跪倒在地上。

「安安……我差點被你嚇死。」

「我纔是要被你嚇死了。」她長出一口氣,將聲音壓得更低,「藥拿到了嗎?」

「嗯,」我用氣聲詢問,「你沒事吧?」

「沒事,我從二樓繞路過來的,屍羣沒發現我。」

「我還以爲找不到你了……」我的鼻頭有些發酸。

「話是好話……但總覺得不太吉利……」

……

虧我這麼擔心她。

她居然還有心思講冷笑話。

這個女人沒有心。

我揉揉眼眶,言歸正傳:「外面情況怎麼樣?」

「亂七八糟。」

她又湊近了一些,輕聲說道,「火估計滅了,那堆木頭桌子很可能根本就沒燒起來。你看這個醫院破成什麼樣了,一扇木門擋得住屍潮就怪了。」

想起她剛剛提到的2樓,我問:「樓梯離這兒近嗎?」

「就在邊上。」

「帶我去。」

一層喪屍太過密集。

與其在屍羣裏尋找出口,不如上樓。

不知是不是因爲交談的緣故,房間裏的喪屍又活躍起來。

我們立即噤聲,繼續朝着門口前進。

4

「嗒噠……」

一隻喪屍拖着步子從身旁經過。

整個房間充斥着鞋面與地板摩擦的沙沙聲,皮跟落地的聲響彷彿就叩擊在我的心頭。

不知前行了多久,安安停住腳步。

我伸出手。

面前是一堵堅硬的水泥牆。

很好。

到頭了。

我們貼着拐角轉向。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搶救室的出口已經近在咫尺。

一步。

兩步。

三步——

木頭的質感從指尖傳來。

我稍稍鬆了一口氣。

安安也後退一些,等待着我將門拉開。

然而就在我摸索把手的時候,刺耳的摩擦聲驟然響起在身後。

我猛地回頭。

過道深處,似乎有什麼東西正被徐徐拖行。

「嘎吱——」

是椅子……

喪屍踢到它了……

這個念頭纔剛剛閃過,那張木椅就已經咣噹一聲摔倒在地。

震耳欲聾的巨響在房間迴盪開來。

下一刻,手電被唰地擰亮。

安安一把將我拽起,另一隻手迅速拉開搶救室的大門。

月光灑進前廳。

黑漆漆的走廊上人頭攢動。

密密麻麻。

這一眼幾乎讓我失去了戰鬥的勇氣。

「這邊!」

安安閃身進入樓梯。

她的喊聲瞬間讓我清醒過來。

跑!

撒腿狂奔。

偏偏這時,臺階卻像融化了似的讓人無從使勁。

每次踩下都彷彿深陷泥潭。

抬腳。

落腳。

手電的光柱隨着奔跑劇烈晃動。

光影在牆上飛速交疊。

我的視線一片模糊。

只剩下眼前忽近忽遠的燈光。

跑。

一次性跨上三級臺階。

我根本不敢回頭。

身後——

腳步聲。

喘息聲。

夾雜着鞋底打滑的聲響混在一起,在幽閉的樓道內不斷迴響。

胸膛急促起伏。

口罩使得每一次呼吸都變得萬分艱難。

太多了……

太多了!

就算現在跑進診室也無濟於事。

薄薄的門板根本擋不住它們。

「安安!」我衝前面的身影喊道,「先甩掉它們!」

沒有回話。

又繞過半層。

巨大的數字「4」出現在眼前。

安安突然順着出口拐入四層內部。

「拿着!」她將手電朝我扔來。

「幫我照路!」

我立刻手忙腳亂去接。

另一邊,屍羣已經衝出樓道。

我們繞着巨大的回字長廊飛奔。

安安一把拉開揹包。在下一個岔路口,她猛地擲出手裏的東西。

「噹噹噹——」

金屬製品在瓷磚上彈起又落下。

最後不知撞上什麼,發出一聲悶響。

我緊緊跟着她。

奔跑似乎成了本能。

哪怕全身各處都在叫囂着讓我停下來,雙腿還是在機械地擺動着。

「嘩啦——」

又一扇玻璃被丟出去的工具擊碎。

安安整個人被籠罩在光芒之中。

揹包已經挪至胸前。

她從裏面摸出了什麼。只是這次她沒有扔掉,而是將它緊緊攥在了手裏。

「準備上樓!」她低聲提醒。

我揚起手電,另一條消防樓梯就在盡頭。

我咬緊牙關,提高速度追上去。

就在即將跨入通道的前一刻,我用力將手電朝相反的方向扔出。

「軲轆軲轆——」

光源瞬間黯淡。

在一片漆黑中,我們互相攙扶着向樓上跑去。

門口不斷有腳步聲掠過。

我無法確定有多少喪屍被引開了,又有多少跟着我們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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