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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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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天烤火,是为一绝

阿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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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炉夜话寒夜围炉,田家妇子之乐也。


冷天烤火,是为一绝。

天气冷,在院子里隆起一把火,一家人围着烤。村里人爱烤火,入冬,家家户户都会在厨房、院子架起柴,或者拎个老木疙瘩,烤火,一烤,就到来年春天,火盆灰满了,树也该发芽了。

烤火是个让人既爱又恨的事,烤前面,后面冷,烤后面,前面冷,让人气不打一处来。火烧得很大,热得烫人,烟秌(qiu,熏)得人睁不开眼,无论怎么换方向,还是秌,说烟秌有钱人,简直胡说八道。索性不烤,加几件衣服,暖是暖了,脚还是僵的,咋整?还是乖乖的回到火盆前吧,烘烘手,攒攒脚。

《红楼梦》里有一回说烤火写的极家常。“且说宝玉一径来至园中,众婆子见他回房,便不跟去,只坐在园门里茶房里烤火,和管茶的女人偷空饮酒斗牌。”这实在具有画面感,“偷空”有趣,换句话说就是不好好工作,“摸鱼”。烤火不仅仅取暖,也变成了偷闲、娱乐,人在这时,思维活跃,身体慵懒,话很多。很多人喜欢把火盆端到屋里,打牌,磕瓜子,聊天,也有的人喜欢在院子里,放着左脚舞,一群人围着跳。也有的找个背风的小角落,灯也不开,黑灯瞎火的对天胡侃,火过得差不多,方觉天已不早,意犹未尽地各自收拾板凳,洗脚,睡觉。一地的瓜子壳和糖纸果皮怎么办?不怕,睡醒再扫。至于火呢,剩余没烤完的碳,用灰一埋,第二天早上,放上一把干叶子,吹几下,就着了。

许多事其实都是烤火时知道的。不知为什么,人一到晚上,感情永远是最丰富的,各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哪家出了啥新闻,多少年的旧事,一晚上都知道得清清楚楚,臧否人物,不止是知识分子的专利,老农民也会,大人物说大人物,小人物说小人物。晚清有个叫王永彬的在《围炉夜话》中说,“围炉夜话寒夜围炉,田家妇子之乐也。顾篝灯坐对,或默默然无一言,或嘻嘻然言非所宜言,皆无所谓乐,不将虚此良夜乎?”此言不虚,火边的夜晚可不就是“良夜”吗,多少年过去了,村里人虽已大多往城里跑,一年回家次数一个指头数不到头,但习惯一直保留,人回来,天冷烤烤火,和家人亲朋发发牢骚,一年到头的话都在火边,一晚上倒尽,大家都很愉快,聊着聊着,还可以整点宵夜,相谈恨晚。

我从小烤火,入冬的每天早上,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拢火,火点上,才对着火盆烘烘袜子,穿鞋。冬天的早晨是很冷的,谁说云南四季如春的,该冷时,它还是冷,不烤火,学都不想去上。上小学时,我们会带个小火盆到学校,用根铁丝拎着,下大雪,风呼呼的吹着,火越吹越旺,到教室,放在桌子下面,暖脚。这些年已经见不到这种场景了,大家都穿的多,没这必要。我一直记得,原来村里有一家人有一个大火塘,一根大铁链连接着横梁,茶壶掉在火塘上,咕嘟咕都的,水汽和烟混在一起,整个房子往外冒汽,往火里丢几个洋芋或是红薯,一会儿,香味直往鼻里窜,拿出豆瓣酱,蘸着吃,嘿,香。

其实只要有火,啥都可以烧着吃,干玉米,烧一根,就像剥石榴一样剥着吃,小孩卡擦卡擦的,几下就没了,啃完,嘴边黑黑的,香味不输爆米花。有时还可以烤肉,刚腌着没几天的腊肉,割一刀,切成片,用火钳拿着烤,至冒油,翻个面,再弄点饵块,同样切片,放红碳上烧黄,拍拍灰,夹着吃,好吃辣的,可以再加点自己腌的辣酱,啥事不想,给个神仙也不换。有人消化不良,烤萝卜,挖空心,里面放蜂蜜,我吃过很多次,至于后面是否真的有效,可能有吧,我真不知道。更绝的,也烧橘子,这个没尝过,但看着怪难以下咽。

这些年不常回老家,渐渐不知烤火滋味,今年过年,天冷,雨隔一会儿下一会儿,风吹着,简直冻掉下巴,再次烤上火,秌得泪都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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