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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yc35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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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117 We care遊行

cyc35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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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117.

觀察|wecare遊行

「當我們的土地、我們的母親,被貶低得一文不值,我們就會被操縱。」(尹立)

他是前高雄市文化局長,但現已離職,想告訴大家去衛武營不是只是借廁所。

其實是前幾天,才臨時被友人H問要不要一起去看看,本來只有打算看個一眼就走,因為裡頭太多可以觀察的點而留了下來。

但若說參與,我反倒傾向用觀察這詞來定位。此次關於邊緣、關於經驗、關於土地與關於多元的觀察。

先一起吃過午餐,遊行前H問他穿藍色衣服會不會太突兀,我跟他說不要這麼想、我們要跳脫藍綠XD

也許有人酸啊原來是黃金選前之夜啊,有人將輕易將我們與綠營化約,就像有人以為反核就是擁火、輕易將兩者化約時,但身為行走其中的主體,我們有意識地清楚知道並非如此。

當我們作為主體,我們清楚知道我們為了什麼而走在公園二路上,並不單單只因為討厭國民黨,或並不因為那個二號。

這世界並非一刀兩斷、並不是非黑即白、並不只有二元體系。

在遊行當中,其中一個特色是這一次有非常多的藝文團體一同參與(然後還逼H與我的愛團阮劇團的團長合照xd),還有很多不同的議題同時接合了進來,東奧正名、平權(有人指著我們說偷渡婚姻平權xd),不同的小黨等等,這不就是一個人們可以參與的公共社會該有的樣子嗎?

H說他看到各式各樣的議題和團體都進來的時候,「其實害怕的是當這一切真的如所謂的『一切意識形態的遊行通通不準』時,會不會以後就再也看不到這些了。」

不會的,高雄是高雄啊。

這裡是高雄欸,美麗島的發生地啊,還記得嗎。記得我是在心裡這樣胡言亂語回答他的。

「當有人說高雄是文化沙漠時,這人自己多半就是沙漠。」想起H前陣子說的。

什麼是文化沙漠?如何定調「文化」?所以只有白晝之夜是文化?只有北投、只有大稻埕有文化,高雄的蚵仔寮漁村、高雄的旗山美濃等農村,高雄的那瑪夏原住民,旗津、高雄港、拉瓦克、左營眷村、鳳山古城、鹽埕的市場舊崛江、新一點的衛武營駁二都不算文化?

為什麼「拼經濟」變成所有候選人一定都要最強調的政見?姑且不論前幾天無意間聽到有個阿伯很中肯的說,什麼拼經濟、拼的都是那些有錢人的經濟啦,我們窮的還不是越窮。

難道人只能變成一種勞動的機器、只能為了工作而活著?人的價值什麼時候單一成只有「經濟」,那麼那些思想、那些文化、那些可以讓生活多一個微笑的人情在哪?

不不不,不要說什麼馬克思說的物質基礎、物質決定意識,那是誤用、那是荒誕的誤讀(不要懷疑,真的有人這麼說),不要說生活要先吃的飽才能做那些其他的事情,吃飽與思考永遠不是衝突的兩件事啊。

想到前幾天,11月的第三個禮拜四,世界哲學日,去哲五聽的一系列講座,洪世謙老師嘗試用漢娜鄂蘭等哲學家的角度去分析這樣類極權正義的興起,即便代議政治也許亦有其待商榷之處,但當「民主流於形式而非實質」,當大家歸奉一個告訴你「做好你的本份、努力工作、專心拼經濟,其他什麼都不用想不用參與」時,人們變成不思考的「原子化的個體」,每個人都變得好遠好遠,然後易於被操控,被催眠人就是生來拼他們的經濟。

當然還有太多太多想講的,關於假新聞、關於被大數據異化、關於被操弄的意識形態。

H說他害怕這次變成是場階級的投票,變成資本低的人與資本高的人在爭奪,不,不會是,我跟他說,這從來不是場階級投票甚至無關乎階級,因為現在社會的階級已經不能用馬克思式的那種無產階級與有產階級來劃分,當代台灣的階級有更多更多複雜的變異,必須雜揉很多面向,怎麼可能還可以用教條式的二分法來劃分異己?

其實,坦白講,我跟H如果就那套階級的投票說來看的話,我們的原生家庭分在兩個截然不同的階級位置欸,那為什麼現在可以站在一起?

這從來不是階級的投票,只是造神,只是虛假,然後旁人有意或無意用階級對立去包裝,然後搞地好像階級的投票。

遊行會場大家高喊著愛高雄,反倒比較像觀察者的我在一旁靜默著。

我也愛這片土地。也許有人會覺得煽情、流於溫情主義的口號,但對我來說,如果這個「愛高雄」是可以講出背後結構的、歷史的各種因素的,那麼也許就不會叫煽情吧。

我也曾經有過台北病,台北情結。

十八歲時,我的雙眼只往台北看,但當我卻是來到高雄時,是在兩三年後的自己,才認真體認到高雄給我了什麼。

在高雄,我認識了被工業區包圍的大林蒲,知道環境運動從來不是所謂「中產階級的運動」(因為台北沒有大型共業區齁,不會知道高雄的環境議題是深深紥根在我們每天的日常生活裡),去到了遠遠的山上那瑪夏,也在美濃旗山待過幾日,騎著機車去蚵仔寮看小小的漁村,在拉瓦克的人行道上眼睜睜看著房子被怪手挖毀。

在高雄,大一大二從事的學校裡的反董事會,我也體認到了那種不在媒體中心的那種叫天天不應的無力感。但也同樣是在高雄,我看到很多人很努力、很踏實地在做著改變社會的事,參與式預算、大林蒲的在地工作坊,或有人們在之前的果菜市場蹲點,寫出長長的刊物文章,有人來回跑著林園等地,我看到社會運動從來不是只有踏上凱道才能叫社會運動(抱歉我這輩子還沒在什麼遊行運動裡踩在凱道上)。

歷史沒有假如,但容我不理性地說一次假如,假如當年我真的到了台北,它可以給我好多好多我現在得不到的,但卻沒辦法給我這個。

邊緣意識。

在高雄,在南方,在邊緣。

也許說的精確點,是相對於台北這「中心」,那種身在邊緣的體認,但這雙眼睛,卻讓我得以在換到不同的位置時,清楚意識到中心與邊緣之差距,在高雄市區,我要知道還有舊高雄縣、我的家鄉嘉義等地方,邊緣與中心是相對的,當我哪天位移到了相對的中心,這個意識告訴我,還有比你更邊緣的地帶,你要去揭露、要有意識、要去看見。

「如果你曾經有我們的曾經,你就會在乎我們的在乎。」

哈瑪星那片大草地上,天已昏黃,尹立這樣說,而陳明章唱著,慢慢唱著。

的確,高雄並不是完美,走在遊行的五福路上,天空是灰濛的,這裡的冬日天空不是陰天卻也灰灰的一片,這裡有永遠都是紅色的霧霾,有迫遷,有為了家族利益賣了學校的董事,有綿延不絕的工業區,但在這背後是什麼?是長期的南北差異、是資源分配不均、是產業結構詭異,是歷史的共業。

但這裡還有什麼?有騎在鼓山路上人們互相微笑,有鹽埕區年輕人們開始在老屋做的有趣的事情,有遠在旗山美濃做著農村書寫的人們,有那瑪夏那些經歷了傷痛後努力紮根的婦女組織,有氣爆後開始走往正視環境議題的路上的人們。

同樣明明是嘉義人,只是現在在高雄讀書,H想了一下,忽然問我,「那麼,難道沒有經歷過他們的曾經,我們就不能有他們的在乎嗎?」

我只是反問他,那麼為什麼理解這件事情是重要的?我們,不就正在做這件事情嗎?我們沒有走過高雄是二二八後第一個軍隊登陸大屠殺的時候,我們沒有走過美麗島事件,我們沒有親眼看過八八風災時那瑪夏小林的樣子,我們沒有親眼看過氣爆時的淚水,但難道這些即便沒有共同經歷過、卻貨真價實努力嘗試理解著,這難道不才是重要的嗎?

我們是在高雄的異鄉人,只是一不小心待了三四年,但不就是這片土地,把我們的理解牽了起來嗎?

這裡有什麼?這片土地有好多好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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