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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los 推書-《漢娜・鄂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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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後世定義去政哲,然而她本人其實極度拒絕這樣的定義,不論是哲學家,還是政治哲學。她其實自視為一個思想家。一個對生活、對政治生活著大量發想的思想家。她是漢娜鄂蘭。

漢娜鄂蘭對傳統西方政哲抱持批判態度,對政治的定義更偏向羅馬的共和政體。鄂蘭認為正是因為政哲太過「離地」而引發一次世界大戰,也就後來引出了希特拉的出現各樣各樣。要說的話鄂蘭是偏向古希臘的城邦制,近代一點則是剛立國的美國。

全書以鄂蘭的作品來分野的話

1-3章:極權主義的起源

4-7章:人的條件

8-10章:談較短篇或未完的作品

以我個人來說最深印像的是6和7章談人如何實踐生活,之後就是5和8章談何謂自由最後就是第10章談思考和判斷。

鄂蘭對政治的定義

  1. 重建政治的獨立性,政治和法律只應出現在公領域而非私領域和社會領域(延伸閱讀:BBC Reith Lecture 2019 Johnathan Sumption)
  2. 政治只服從自己的內部規則 ・政治基於人類的多元性,政治必須尊重、表現而非抹殺人與人之間的差異性 ・政治只出現於不同個體的聚集,然後創造出來的公共空間。空間中所有人以「平等」且「不同」的身份發聲。 ・政治是政治行動的展現。「行動」指個體以「言行」展示自我並以溝通協商實現某種合作。這種由「行動者」透過協作所示的為權力,並為世界帶來新事物,帶來某種「開端」。(延伸小節目:Netflix上的《美國工廠奧巴馬伉儷訪談錄》)
政治完全沒有任何必然性,真正的政治是如此罕見,又在如此少的地透存在,以至於從一種歷史的角度而言,只有幾個偉大時代曾經歷及實現過。

以此角度看來,把一切政治化的某程度上是政權本身。相反,部分符合鄂蘭大部分「人的條件」的人民反而沒有這樣做。當然,也有一部分在鄂蘭概念中「沒有勇氣面對社會」的人只顧其私領域的利益,實在可惜。

極權主義的起源

  • 極權主義是一種新的政體,往昔政哲均不能予以解釋。他的出現令過去道德基準不合用。
  • 在宣稱遵守歷史運行的法則下,主張意識形態是以人類最高目標為最終目的,進而發起一連串政治運動,且認為他們不受道德所束縛
  • 基於這種狀況,此前反道德的行為均獲允許,甚至有其必然性

(延伸影集:Netflix上的《暴君速成指南》)

鄂蘭以納粹對待猶太人的情況為例作解釋,

  1. 猶太人以無國藉人士身份在國與國間穿梭並提供金融服務,作為受各國政權的保護。在各國都顯得抽離且政治冷感的無國藉人士,他們自成一個團體。在極權主義抬頭並開始出現民族國家時,他們就會是政權不能處理問題時最好的代罪羔羊。
  2. 現代化的過程中,對原料的需求令殖民主義抬頭。「宗主國 」「殖民地」之間的種族優劣成為統治工具,並為宗主國謀取最大利益。在宗主國國內,本族人民和少數民族之間的矛盾同樣成為統治工具。人權的概念變得空泛
  3. 極權主義很依靠全體主義來全面控制國民。「多元性」國民必須變得單一且放棄多元具批判性的思考。將各樣意識形態強加於文眾身上。他們會自創一套「科學性觀念」或「世界觀」,現實社會中的一切均由此解釋,一般人所認知的「物理現實」由此消失。

在這樣怖況下,社會會出現兩種階層:

資產階層和特權階層會熱切參加政治事務,但把政治事務視為增加自己利益和特權的手段。他們會把公民權益置於不顧。慢慢變成在非洲很常出現的「強人統治」。而群眾因為失去本來擁有的「共同世界」,世界觀崩壞。意識上呈無處定錨狀態而融入強人為他們提供一種定位,以滿足人類作為社交動物對融入一個社群的渴望。

在這種情況下,鄂蘭式政治完全消失。在鄂蘭的定義中政治不該是「製造」,政治不同於社會領域。政治中不應有「暴力」和「宰制」的出現,政治行動亦不應用「目的」與「手段」來解釋。由此可歸納出三種對政治的誤解:一)政治等於行政管理及管僚統治、二)政治是一種自古就有的人類中「同類宰制現象」。政治無處不在,且可用因果解釋暴力的使用。三)政哲中追求理想的單一化,「以一代多」。

可以看出,現代政哲的把世界和人類事務視作以哲學中的更高實理和更高標準,來改造原始領域中的不完美,要自願成一元中的完美人類才可發聲。而言些在鄂蘭眼中都是在反政治,是「真正政治的消亡」,只是在討論如何逃離政治。

公領域和私領域的區分

這一點對《極權主義的起源》還是《人的條件》中都有一定重要性,是「家戶管理」與「城邦事務」之別。私領域在鄂蘭的理論中屬家戶管理,是製造和回應自然必然性的地方,也是屬於宰制的領域。私領域中不存在自由,只有勇於面對社會的歷練才能進入公領域成為「自由人」。私領域也是不應見光暴露的事,而公領域的事則光明磊落。在古代私領域滿足是公領域的入場卷,但在現代社會則變成擺脫公領域才能滿足私領域,這一點以香港過去兩年部份市民的言論尤其明顯。

社會領域的出現

社會領域是一種「擴大式的家戶管理」,是一種「家庭集落」。而社會領域的體現是「國家」。社會的擴展做成每個人都只能追隨某種框架而活,每個人都被迫「正常化」。把自發性的行動排除並盲從準則。擴張到最後是大眾社會,並均等地控制所有人。(延伸閱讀:便利店人間、不完整的大人)

社會科學,統計學等被鄂蘭視為統治工具,為行為科學提供基礎進而製造出一種單一行為標準,以達至現代政哲追求的單一化。而因為這種對公領域的壓抑,政治和法律均如文首般所指淪為保障私有財的手段。財產取代進入公領域,成為人的人生目標,使大眾不再重視對公領域的建造。

鄂蘭式的公領域

鄂蘭式的公領域有兩個重要元素,首先是公私不宜連通。另一點是顯現即現實,以言語對他人述說「去缺乏化」和「去個人化」(去私領域)的想法,而體現方式不限。可見公領域是一種與他人共享私空間,也是世界本身。「共同世界」由不同個人的多重認知和生命經歷所組成

公領域就是用不同的角度看同一世界。

人的條件

鄂蘭的政治中,世界需由「製造者」製造,原則為有利性和美感,並追求對「此世的愛」而非傳統哲學的「理想後世」,種種都可見鄂蘭對積極行動的重視。

"With the term vita activa, I propose to designate three fundamental humain activity:labour,work and action”

Labour勞動:是指滿足人類基礎生理需要的過程,並在滿足和缺乏間無限循環。這種行為不導向任何成果,是最低「世界性」的一種行為。最有世界性的一點就是人類用盡方法隔絕自然。家的維續等私領域行為也屬於此。現代社會中勞動被過分提高形成今日的消費性社會,人類由此而降低對公領域的重視成為「勞動動物」,而現代政治則成了「私人活動」的公開進行。

Work製造:指製造者把天然資源物化,此處的「製造者」和上面的「製造者」同義。因此世界具有物的特性,製造者難逃一死但其作品可以一直留存。在鄂蘭眼中這層面的活動,除了世界的建造,本質是「效益主義」或「功利主義」。也存在一種把自然以「暴力」摧毁加工成物後帶來的一種「自我滿足」和「自我確定感」。也是一種主宰感,是一種在「目的、手段、成果」中的無限循環。

Action行動:行動所指向的事實是指向人類的多元性,是人的特權,也是最能回應鄂蘭政治觀的部分。行動必然包括言語,行動只有在行動者同時是言說者時才成立。每個人在行動時就是從私領域走向公領域。而行動的唯一基準是其秀異性而非動機和成果,亦因此行動是一種普遍的爭勝,每人都想彰顯自己是最出色的。

然而行動帶有極高不確定性,因為一旦開始便會和他人有所關聯而出現大量變數。所以行動必然有如奇蹟,是一種奇蹟式的創造。這也令行動一事帶有脆弱的特質,有不能如願的危險性。因此作出行動是展示出勇氣之舉。

人要勇於追求不平凡。

自由是去「做」,而不只是「有」

自由和政治在鄂蘭的思想體制中密不可分,要在有真正意義的政治領域,才會有真正的自由。自由對於鄂蘭來說,只有在人起而行的時候才會擁有。自由等於「政治的自由」及「行動的自由」,且與「他人的在場」緊緊相扣。

以思想自由為例,當我們沒思考而空談時我們其實甚麼也沒有,只有在我們真正開始思考並發表時才獲得思想自由。

鄂蘭不反對消極被動如「不被干擾」或「不被強迫」等的自由觀念,但其核心的自由是外顯的,要做和發表時才會存在。鄂蘭式的自由就明顯和消極式的自由對反。

同時,鄂蘭對傳統西哲內顯式的內在自由發出了批判。傳統西哲中自由是一種個人意志和選擇的意象,認為「完全的自由與社會的存在不相容」並完全切斷了自由與行動的內在連結性。這一點鄂蘭是全然反對

除了外顯的特徵,就是鄂蘭口中的獲得自由與「放棄主權」掛鉤。因為鄂蘭式的自由主張的是有能力和他人共享快樂,在共同世界中以政治行動打開新局。在這種情況下傳統政哲中,自由是內在思想自由,或傳統自由主義中的消極自由所預設個人意志自由的「絕對性」與「擺脫性」,均是鄂蘭所反對的。

何謂權力

鄂蘭反對權力由單一人物或政體所擁有,因為對鄂蘭而言這就是一種專制政體。最高的權力應該是多元且去中心化的,權力必須分散並互相制衡。鄂蘭的權力是一種短暫易逝的現象,只存在於公共場域中的人聚集並行動。而當行動沒有成功時,這股權力就會消逝,而無法儲存。只有在下一次活動啟動時才會以新的形式出現。

而權力的分立和易逝並不會令權力的力量被削弱,相反權力間的牽制與平衡平等的互動會產生出政多的權力。這也是鄂蘭偏好去中心化和聯邦制的政治制度的原因。亦因此鄂蘭在《論革命》一書中,明顯讚美美國式的權力分佈,對法國大革命中的權力分佈作出批評的原因。

美國式的權力分佈是層層疊加,一切都是從下而上建立,在開放平等的基礎上有更多的空間包容多元性。建立出一種共和與民主的多數統治,是一種以權力的結合為基石來形成的聯邦原則。而法國大革命產生的權力架構仍然是一種單一的最高權力且欠缺制衡,仍然是一種對自由的扼殺。

何謂權威

在鄂蘭的世界觀,權力和權威是分開的,不能混合。權威不是不來自於強權的壓迫,也不是來自於論辯的說服。權威不是權力的暴力,卻也不是平等性的關係。權成是將我們與過去的經驗相連,不至於斷裂或遺忘,令人的行動能有過往的經驗加持並維持一種歸屬感。可以說是一種共同世界的引導和支柱,新舊世界特以連結對新一代提供啟發。

經驗層層疊成的權威同時亦是共同世界的基石,為人類世界帶來一種永恆性和持久性。它成為了讓人一再回顧的基點確保基礎原則不被遺忘,在行動中人亦能一再得以重新肯定。

平庸之惡

在以色列曾對一個納粹戰犯進行過政治秀式的審信,正是這之審信令鄂蘭思考出平庸之惡

平庸之惡是因為鄂蘭發現該戰犯其實是一個普通人,在親友眼中甚至是好人。但對於自己的戰爭罪行,他就只有納粹口號式的回答,他無法分辨出看己對猶太人所做的事的對錯,他只把自己看成是納粹機器中的小齒輪。鄂蘭由此思考出「判斷」的能力以及「思考」的能力的重要性。

鄂蘭在生命最後的5年就此開始寫作《心靈生活》,但作品未能完成。此書的重點是批判性思考和判斷能力的喪失,就是令平凡人做出獸行的原因,也喪失了從他人角度思考的能力。放於現代社會,就是自視為社會的一顆小齒輪,失去創新和行動時的不可預測性的人。

思考是一種自我對話,內心如亞當史密斯所說內心有一個第三者監視著自己的行為,為我們驅走內心的惡。而思想帶我們到判斷前,判斷是最具政治性的人類官能。這是一種和社會的norm保持距離的方法,令我們每次進入共享世界都可以作出具體判斷。而同理心也是判斷的一個重要部份,是一種從「獨我」轉向「他人」的一種開放。


公共空間也是公民互相溝通、說服和協商的網絡。它不是一種持續且實質的存在,而是稀有且隨時消失的存在。當中鄂蘭多次強調不能存有任何宰制。一旦出現以強迫和力量取代理性溝通和平等,公領域就會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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