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見我站在橋頭,穿著雨衣(下)
上山之前,蜿蜒的山頭被繚繞的霧遮擋,小師兄開車來載我們,一頭銀髮、聲音健朗。因為小師兄也是攝影師,我們後來也因為攝影聊了起來。
駛上山頂,那是一片氣場清朗的山頭,可以清楚鳥瞰遠方的車站、更遠的地方有海,還有列車的聲音,雲霧來去迅速,後來好友與我在樓頂散步,她告訴我,這山是一頭安靜坐臥的大象。
我們進去時,正逢一位年約八十的阿嬤從廟旁扶牆走出,好友告訴我那是師父,師父也曾幫她改了一個好名字,一個聽起來比較端正、男孩子氣的名字。
當時身為一個不曾進廟的麻瓜,完全不知道要做什麼,好友說,師父要來開天文,就拿出一張黃紙,讓我寫上姓名生日,再旁邊畫一些線條,無意識的畫。師父接過去,念出我的生日,然後開始像看書一樣,自己唸了起來(用台南口音的台語),說「妳天生有兩對父母。不過那是因為神靈的小孩,出生是會剋父母的,這也是你本靈的爸爸,在幫助你,真的幫助你很多…」「欸…妳這個,妳是不是很愛玩水?應該是東海龍宮的兒子,在台灣很少人在拜….要拜的話要去到台南天后宮…」
講第一句的時候,我就已經淚不成聲,我不知道哪裡來排山倒海的多年來不能接受的那些命,突然,得到了釋然,我也不知道這麼多年找不到答案和不被理解的忿忿不平,可以因為這樣的一句話,讓我接受我的命運。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真正的巫者,那樣的慈愛,那是神與人的憐憫,才讓一些根源腐爛的東西能夠被輕輕捧起、放下。
一夜大雨,師父在興頭上用台語講了好多跟龍宮有關的故事,突然告訴我,要小心挪吒,與我相克,會害我,妳命不錯,有人跟妳講卡到的人,都不要信!我問道「會上來這山頭的人都不會有孤魂野鬼或冤親債主嗎?」師父說,會被這山上吸引真正上來的人,磁場大部分都是神靈的孩子,孤魂野鬼不敢上來的。那夜我們都睡得好,安靜地只有雨聲,和小師兄泡茶的鐵茶壺蓋關上又打開的清脆聲響。一旁一隻毛皮銀白,眼珠銀灰的老貓閒散地坐在廟前,好友的母親說,牠之前生了病,自己跑去廟前的七星台上好幾天都不下來,後來就好了。
我知道,東邊海上的爸爸一直都在看顧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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