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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于华:读书人阅读是常态(完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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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求不高,正常就好。” - 本文由郭于华教授授权发布。
《正常就好》作者序

我们似乎生活在荒诞之中,匪夷所思之事让人应接不暇,荒唐怪诞之事一波甚于一波,后浪扑倒前浪;然而我们却逐渐对荒诞习以为常,安之若素,仿佛不关注问题就不存在,闭上眼就岁月静好。荒诞荒唐是社会生态恶化的表现,而社会病症有其内在的结构肌理和系统机制。

说到中国的社会转型,是以70年代末80 年代初的经济制度变革为起点的,而且是从农村改革开始的。这一社会转型过程,就是从计划经济体制向市场经济体制的转变;而这一真正意义上的改革进行了将近十年就进入了所谓“转型陷阱”,不但停滞,而且出现了某种趋势。前些年主流媒体也在说“改革进入了深水区”,根据通常的理解,深水区意味着什么?我想大概是易改的、能改的都改了,剩下都是难啃的硬茬、改不动的;改不动的是什么?是系统,这个系统是改不动的。简单地说就是权力没有受到应有的限制,这是最根本的问题。

改革关系到普通人的日常生活,或者说普通人的日常生活与系统的性质和运转直接相关。虽然有些人说,普通民众根本不关心系统问题,不关心姓资姓社的问题,只要日子好过,生活有盼头、有奔头就可以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是领导者和学者关心的事。实际上,普通人的生活好不好,是不是能有一个比较幸福的生活、有尊严的生活,与系统和价值观是有直接关系的。

人们经常会讨论有关改革的成本收益问题,代价与好处的问题,以社会学的视角来看,不仅要看成本收益,更要关注「谁」的问题:谁从改革中获益,谁获益最多,而且每次改变都能获益;谁承担了最大的代价而没有获得多少好处,而且每一次改变都是他们在承担代价;社会学要分析什么样的结构位置使得他们得到好处和付出代价。

《正常就好》一书努力探讨我们能不能走出转型困境?我们如何走出转型的困境?问题在于,中国是无路可走吗?是人们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吗?是不是还要继续在河里摸三十年石头?我认为非不能也,不为也,是走还是不走的问题。其实,改革不一定意味着非要做什么,非要改变什么;可以从不做什么开始,不做的意思就是你放手、放开:放松紧绷的神经——改变敌对思维和高压维稳,放开紧握的拳头——不要把各种各样有不同看法的人都视作敌人。社会转型的路途可以开始走,哪怕走得慢,哪怕走走停停,哪怕步子迈得很小,都没有关系,只要方向正确,可以先走起来。

庞大而不受制约的权力是一种理性的僭越和致命的自负。历史和现实已经清楚地证明:以所谓最平等、最理想、最美好的作为终极目标来追求,而且为达至目标不择手段,不惜代价,最终都将导致巨大的灾难性后果。我们应重温苏格拉底的名言:“认识人的无知乃是智慧之源”。文明并不是由人为的理性的设计而来,那种认为人已然拥有了一种建构文明的心智和能力,从而应当按其“构想”创造文明的观念,是一种谬误。

一个社会向文明的演进,需要普通人的参与和行动。我们着眼于普通人的成长和社会的良性发育,在生长过程中形成推动变革的力量。作为长期研究社会基层的学者,本书写作意在从社会学视角讨论公共议题,努力呈现我们身在其中的社会生态诸相,以学术性和公共性相结合的方式,探寻走出困境的可能性,即如何形成良性社会生态,如何促成社会的正常发育,以及作为普通人在推动社会走向文明的过程中应该和能够做些什么。

要求不高,正常就好。

《正常就好》2020年出版 2020年11月于清华园

2022年4月22日修改

(注:本文在2022年4月22日发于郭老师的微信公众号“于华看社会”,11分钟后即被删除。第二日删减后方再次发出。经郭老师同意,将未删节版发布在此。)

CC BY-NC-ND 2.0 授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