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鱷魚把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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粒史學加000054《史記》卷三〈殷本紀〉16

鱷魚把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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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武丁祭成湯,明日,有飛雉登鼎耳而呴,武丁懼。祖己曰:「王勿憂,先修政事。」祖己乃訓王曰:「唯天監下典厥義,降年有永有不永,非天夭民,中絕其命。民有不若德,不聽罪,天既附命正厥德,乃曰其奈何。鳴呼!王嗣敬民,罔非天繼,常祀毋禮于棄道。」武丁修政行德,天下咸驩,殷道復興。

帝武丁崩,子帝祖庚立。祖己嘉武丁之以祥雉為德,立其廟為高宗,遂作高宗肜日及訓。


找到了夢中賢臣「傅說」後,司馬遷接著記載武丁的另一則故事:

話說有一次武丁在祭祀開國國君「湯」的隔天,一隻野雞飛到祭祀用的鼎器的耳朵上鳴叫(有飛雉登鼎耳而呴)。為此,武丁感到驚恐不已。這時,祖己告訴武丁說:

「大王不必擔憂,以辦好政事為優先(王勿憂,先修政事)。」

並接著告訴武丁:

「上天監視人民在乎的是他們的道義(唯天監下典厥義),上天賜給人的壽命雖然有長有短(降年有永有不永),但這並不是指上天是有意使人的壽命夭折(非天夭民),中途就斷送性命的(中絕其命)。如果有人不遵循道德(民有不若德),不承認罪惡(不聽罪),直到上天降下指示糾正他缺少德行(天既附命正厥德),這時他才說『該怎麼辦』已經太晚(乃曰其奈何)。大王您繼承王位,努力處理好民眾的事務(王嗣敬民),不做不符合天意的事(罔非天繼),繼續按原本的規定祭祀,別管那些該遺棄的邪門歪道(常祀毋禮于棄道)!」

武丁聽了祖己的勸諫,修行德政(武丁修政行德),全國上下都高興(天下咸驩),商朝國勢又再度興盛(殷道復興)。

這裡,有兩件事值得探討:

首先,為何只是一隻野雞在鼎耳上鳴叫,就讓我們印象中的明君─武丁如此驚恐?從上一篇的尋找夢中賢臣,到這一篇的野雞立鼎耳,都能感受到商王朝確實是個比較「迷信」的朝代。這點跟我們印象中的商王朝形象是相當一致的。只是,雖說武丁透過「夢境」來提拔出身較低的傅說,但並不能藉此認為武丁比較不迷信。只能說,屬於文明草創時期的商王朝,從上到下都很迷信,而武丁也只是利用這種迷信來重用他所想要的人而已,他本身仍舊很迷信。相較之下,這位祖己似乎較為不同,看來比較理性一點。

那麼,這位勸諫武丁的祖己是誰呢?這則是這段文字給我的第二個小疑惑。從他的名字來看,應該也是商王朝的王室成員。但是,接下來的內容,司馬遷卻告訴我們:武丁去世後,是由兒子祖庚即位。那麼祖己與祖庚是否有血緣關係呢?為了解開這個疑惑,搜尋了一下資料,據說西晉所編纂的《帝王世紀》以及北宋編纂的《太平御覽》都認為「祖己」是武丁的嫡長子。換言之,這段對話是兒子對老爸的勸諫,希望自己的父親別因為一隻野雞而迷失本心。

然而,如果祖己是武丁的嫡長子,為何後來是祖庚即位呢?不少學者都認為祖己本來有機會繼任的,但因為比武丁早死的情況下,不得已才改立「祖庚」為下一代君主。這點,在近代挖掘出土的甲骨文中,可以得到證實,甚至不少關於祖己的甲骨文,還用「王」來稱呼他。可見,祖己應該曾幫忙處理國事,並以代理的「王」自居。

不過,如果祖己是武丁的嫡長子,那麼第二段內容就有點難以理解了。因為司馬遷接著寫到,祖己曾讚揚武丁因為野雞而繼續實行德政這件事,而在武丁去世後,為他立廟,尊稱他為「高宗」(祖己嘉武丁之以祥雉為德,立其廟為高宗),甚至寫下了兩篇文章〈高宗彤日〉與〈高宗之訓〉(遂作高宗肜日及訓)。然而,如果祖己是因為比武丁還早死而沒有繼承王位的話,那麼祖己怎麼會給武丁一個逝世後才有的尊稱呢?

簡單來說,如果司馬遷的內容是對的,祖己應該比武丁還晚死。但如果祖己比較晚死,為何沒有繼承王位?

但如果甲骨文記載才是對的,那麼祖己就不可能尊稱比他晚死的武丁為「高宗」?

那麼,到底誰對誰錯呢?關於這點,我比較支持甲骨文的說法。畢竟,這些一手史料,當年司馬遷並沒有機會看到。也就是說,祖己應該是原訂的接班人,但卻因為比較早死,所以改由弟弟祖庚即位。至於武丁被尊為高宗,應該是祖庚或是其他人的建議才對,不可能與祖己有關。

以上,又不小心來了一段有點枯燥的考證,但這番反覆思考,也是讀史書的小小樂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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