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堤伊(在喜)看見了秀才
嗶、嗶、嗶……除了這惱人的機器聲,四周都顯得寂靜而詭異。我很想知道現在在哪裏,然而我並沒有睜開眼睛。只要稍微清醒一點,我的身軀都會疼痛得很,好像有隻小貓鑽了進去,卻無法走出來,在我的內臟間蹦蹦跳跳。而且我頭痛欲裂,每次快要打開眼皮,都會給痛得再次昏睡。這樣的循環大概持續了不少次,至少,我感到我待在這個漆黑的空間,由閉上眼睛製造出來,只有我一人聽着機器聲的空間,已經很久很久。這個時間的長度,讓我開始忘記我是怎樣來到這裏的。
也就是在這個迷迷糊糊的時候,我開始覺得舒服一點。這種舒服,怎麼說呢?對於一個小一學生來說是很難形容的,並不像在遊樂場裏暢玩般痛快,也不像幼稚園郊遊時媽媽特意弄的特色飯卷。好像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腳下輕飄飄的,好像想到哪裏就到哪裏去,甚麼也不用想。
這讓我想起在祖父的辦公大樓遊覽的那天,秘書姊姊千叮萬囑要我乖乖坐著等正在會議室的祖父和爸爸。我就靜靜地坐著。一般來說我都比同齡的小孩乖,因為爸爸媽媽微笑着稱讚我的樣子很可愛。他們平日的樣子都很嚴肅,只有看見我才會這樣高興。我很想讓爸爸媽媽一直快樂地生活。祖父的房間可真大,牆上掛了不少作品,櫃檯也有不少擺設。不過,媽媽說,這些東西只有成人才會感興趣,所以如果我看不懂也不要緊。我就默默地觀察着座椅和地毯的花紋,視線隨着線條行走。但這樣的我不消十分鐘就撐不住啦。真不明白爸爸和祖父怎麼能夠開一個小時的會。這種地方長大後真的就不會再覺得無聊嗎?本來想四周逛逛的,但秘書姊姊一直跟着我,我急起來便發現自己也要上廁所。想到這裏,好像有點暈眩,是之後會被捱罵的關係嗎?
「誰把小孩帶來公司啊?」這是我第一次在祖父的辦公大樓被罵。可是,我並沒有害怕這位阿姨。雖然她生氣的樣子很可怕,但是我好像第一次真正感受到工作場所的氣氛——工作的煩躁、焦慮、不滿……從她對鏡沉思和粗暴的開水喉聲中我徹底地感受到了。我一邊上廁所,一邊為祖父和爸爸可能對員工帶來的壓力感到抱歉。可是,工作大概就像功課一樣吧,我們都討厭做功課,但我們不會因為討厭功課而討厭上學,因為有很好的老師和同學。阿姨大概也是這樣吧,她那麼高,而且又穿得這麼好看,如果是媽媽一定會經常被孩子抱住吧。我想她一定是個很受歡迎的同事呢。後來我簡單地介紹了我自己,希望她不要再生我的氣吧!
而現在,這位阿姨也在我面前,但她卻哭得眼睛都腫了。而且,臉頰上還佈滿了血。為甚麼呢?阿姨不會是被氣哭了吧?但阿姨在海灘餐廳的時候明明好像還挺開心的啊。那時的阿姨是多麼溫柔和善良,也會抱著我過馬路。不過,那時的她好像也有在沙灘哭,但並不明顯,好像拚命忍住了。我不知道可以做甚麼,反正媽媽有時跟爸爸通電話後也是這樣,要是我問怎麼了他們一定會說我太小不明白。我只好讓她看看這個漂亮的海灘,送她心形貝殼。她似乎很喜歡我。我想,如果我能令她高興一點,那我們就再見面好了。我也很喜歡阿姨。除了爸爸媽媽,我最喜歡的就是阿姨了。
我的頭有點疼。疼得看不清阿姨的臉,於是我輕輕的靠近阿姨的臉龐。她的淚水像緞帶一樣不絕滑落,並不斷啜泣,且帶沙啞地喃喃說着「為甚麼」。凝在她睫毛上的淚珠,彷彿是海裏的珍珠那樣大。我不自覺地貼近珍珠,吸吮一顆又一顆帶鹹味的球體。我小時候哭泣,媽媽也是這樣做的。她說把這些憂傷的水喝掉之後,煩惱亦會隨之不見。久而久之,我也覺得被媽媽吻過的眼睛,總是比較輕鬆,沒有剛哭泣時的沉重,我也逐漸變得愉快起來。我希望阿姨也可以高興一些。
阿姨停止了哭泣,驚訝地看着我我在她的瞳孔中看見了我自己。我不認識的自己——頭部凹陷,滿面鮮血,不能完全睜開眼的自己。但,更讓我訝異的,是她碎髮上黏住的花瓣。那是媽媽喜歡的花。也是我送了一部分給阿姨的花。我好像知道我為甚麼會在這裏了。我的頭愈來愈痛,我整個人開始變得沉甸甸的。但身邊的機器聲好像變得愈來愈嘈吵,井然有序的「嗶嗶」聲讓阿姨精神起來,馬上按下旁邊寫着召喚的按鈕。我聽到有些腳步聲由遠至近,但我已經很累很累了,我就伏在阿姨的胸前徹底睡着了,她的懷抱就像媽媽的那樣舒服,讓我衷心期待親手送花給媽媽的一天。
為何是吳秀才醫院痛哭一幕,堤伊視角。練習着寫了出來。看到結局有些失望,但無阻對這對母女的喜歡,亦因此稍微改寫了一點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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