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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保衛戰-31】南京抗戰紀要(劉庸誠 時任教導總隊總隊部參謀處第一課作戰參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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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三七年九月,我在上海戰場負傷,未痊癒,便於十一月廿一日趕回教導總隊總隊部報到,被派在總隊部參謀處第一課當參謀。時總隊參謀長邱清泉,參謀處處長萬成渠,課長肖西清,課的業務是主管作戰。

 自衛戍總部成立之日起,奉命編入保衛首度的各個部隊,為了儲備足夠的糧,油,菜等物資,日日夜夜在南京附近的江南,江北地區進行採購。教導總隊富貴山地下室和山坡下臨時棚屋裡堆積的各類糧食就有一千餘袋,由定遠購回的黑毛肥豬約二百多頭,乾鮮蔬菜貯滿食堂內外。那時世面流行的好香菸如“前門”,“美麗”,“強盜”和“白金龍”等牌整箱整箱的堆了一間屋子。後來戰鬥緊張時,副管處長余易麟也不限制,任人隨便取出;豬也每天屠殺不少,分給各團和直屬營,連,只是記一筆帳,參謀處,副管處人員隨到隨吃。雖然如此,由於我們工作非常緊張,有時忘記了飢餓,吃得很少。撤退時還剩了許多物資。

 教導總隊參加上海戰役後,擴編為三個旅和三個特種兵直屬團,需要補充大量新兵。兵役署對教導總隊的兵源補充,安排在淮陰地區。擴編後接兵人員領回的新兵,不夠補充上海作戰後的缺額,平均各連約缺少編制定額的百分之十五。三個旅只有六個團。第七,八,九三個團,在江西,湖南兩省境內接兵,並未回京。

 南京保衛戰自開始的十一月初至十二月十二日之間,日軍的轟炸機群和戰鬥機組不斷竄至南京肆虐,蘇聯空軍志願隊曾多次飛至南京上空迎擊。十二月二日午後二時,日機空襲南京,蘇聯空軍志願隊立即起飛迎擊,交戰不久,我親見蘇機被日機擊落一架,志願隊國際主義烈士的屍體吊在小營空壩里,摔成肉餅,面目模糊不清。後由總隊派人把屍體埋在太平門外地堡城附近。

 紫金山的最高處稱為第一峰,次高處稱為第二峰。山之東麓突起的小高地,俗稱老虎洞。要控制南京城,必須要佔領第一,二峰。要奪取第一,二峰,必須要先攻下老虎洞。故老虎洞之得失,頗為重要。

 十二月八日,敵佔領麒麟門,就向天空放了一個巨大的輕氣球,高約五百米,遙遙可以瞭望我軍東線整個陣地。

 八日午後,敵人集中砲兵火力向老虎洞猛轟後,步兵隨即發起衝擊。當敵人接近我陣地時,防守該地之羅雨豐營利用構築好的陣地,以密集火力向敵猛烈射擊。居高臨下,目標顯明,敵人這天傷亡慘重。

 九日拂曉,敵人空軍和炮兵投擲並發射了許多炸彈,燒夷彈,煙幕彈,一時紫金山東麓彈聲震耳,煙火沖天。敵人又再次發起衝鋒,羅雨豐營堅持抵抗,同時又得到左翼第三旅第五團的側擊支援,敵人這次的進攻仍未得逞。

 九日下午,敵人利用有利的風向,又發射更多的砲彈和燒夷彈,再次猛攻。全營犧牲大半,羅雨豐營長英勇殉職,老虎洞遂告失守。

  

 教導總隊於一九三三年在孝陵衛營房建隊,在此訓練達四年之久。官兵對於當地的地形,地物,非常熟悉,了如指掌。

 保衛首都的作戰計劃,確認南京的最高點紫金山至得失,關係全局。山麓東南兩側將為爭奪的焦點。又自上海戰役中得到一條經驗,這一重大據點在教導總隊的守備地域內,以採取縱深配備為好。因此,教導總隊陣地前的前哨陣地,左自西山前,經農藝校紅土山(即紅毛山),吳家坡至工兵學校由第八十七師擔任。十二月八日,敵軍在麒麟門升起巨大的瞭望氣球,並於當日即向第八十七師前哨陣地猛攻,該師一部竭力抵抗。繼之由教導總隊第一旅之第一團,第二旅之第三團防守紫金山第二峰,中山陵東側,陵園新村,西山迄白骨墳的主陣地,與敵反復激戰。,迄十二日薄暮撤退以前,紫金山第二峰,明孝陵,四方城,衛崗,白骨墳之線,仍在總隊的固守中,但官兵傷亡很多。

 紅土山的保衛戰,參謀處曾調軍士營之一部歸周振強旅長指揮,聞亦投入戰鬥。


 自十二月九日起,敵炮兵部隊已佔領麒麟門,馬群,滄波門,高橋門陣地,猛烈砲擊北極閣,明故宮,富貴山,企圖封鎖太平門,中山門,光華門等我軍部隊進出要道。

 衛戍司令長官部原先計劃以王敬久的第八十七師守衛西山,紅土山,工兵學校和通濟門,但該師自上海參展後傷亡極大。八日,第八十七師的新兵連(由江北淮安補充的那連)在西山前的前哨陣地上曾與日軍激戰,敵人幾次衝鋒都被擊退(一個新兵連能有這樣的戰績是難得的,據説該連原來的連,排幹部均未調動是其原因之一)。後因犧牲太大,才由教導總隊第一旅派隊接防。第八十七師防衛孝陵衛,紅土山前面前哨陣地之一部,也因陣地過大,連長慈巨聖又負重傷,不得不退下,交由教導總隊第一旅第一團第三營(營長周石泉)接防,並調軍士營(營長吳曙青)附戰車防禦炮增援。經過激烈的搏鬥,阻止了敵人的前進,敵人傷亡慘重。敵人在受到重創後,即以上述部隊率制教導總隊防禦的正面,而以主力部隊猛撲第八十七師之第二六〇旅防守的工兵學校。該旅戰至只剩一營不到的兵力,雖曾竭力抵抗,但以人少無援,九日撤退進城,工兵學校遂於十日上午失守。工兵學校失守後,長官部震動,唐生智在電話上對王敬久大加斥責。此時,王敬久已把師部搬到富貴山地下室,其辦公室就在邱清泉辦公室對面。我記得很清楚,他沒有帶參謀處或副官處,整天整夜都在邱清泉辦公室,總是吸菸,打瞌睡。工兵學校失守後,他立即用電話召第二六〇旅旅長到地下室來。我記得這個旅長身體結實,中等個子,身穿灰布棉軍裝,腰系士兵皮帶。他進入邱的辦公室後,向王,邱立正敬禮(此時桂永清正在光華門督戰)。

“你們為什麼把工兵學校丟了?”王敬久聲色俱厲的問他。

“我們自上海撤退下來,人沒有收容一半,加之這幾天的苦戰,許多官兵不死即傷,守工兵學校時只有一連多人了,所以......”他也沒推卸責任,很鎮定的回答。

“你快回去把剩下的人組織好,聽候命令。“王敬久從上海戰起即在戰地,自己部隊的情況哪有不知道的。說畢,就叫這個旅長走了。

 工兵學校在光華門的前方,工兵學校陷落,光華門就失去了屏障。


 十日上午,桂永清回地下室,要我寫一張臨時命令卡調炮兵團入城,設陣地於明故宮附近,以支援總隊謝承瑞團,還擊敵人。此令卡由參謀李鈞政送去,並監督執行。

 午後三時許,敵人的敢死隊,在其密集砲火的掩護下推進到護城河一線。晚八時許,由城外衝到光華門外城的城門洞內。但以城門堅固,而衝入城門洞內的也只有一個軍曹所率領的十餘人。桂永清得報後,神情緊張,立即率衛士和警衛連的一排多人到午朝門督戰。五龍橋至光華門的御道壘了五道沙包,留有槍口,準備巷戰。又打電話到參謀處要調睢友藺團增援,謝承瑞團長向桂永清建議說:“進入城門洞下的敵人不多,不如先倒汽油下去燒殺,明日拂曉,我率敢死隊衝出再全部殲滅他們如何?”桂永清認為可以,立刻電參謀長派人送汽油來。汽油多數儲存在軍校和勵志社等處。是夜,運送了許多桶汽油。謝團長親率戰士背著汽油桶放到城牆箭樓處。半夜,把汽油桶的口鬆開丟在城門洞口,立即投下火種,摔破的汽油桶裡溢出的油迅速燃燒起來。護城河邊的敵人射擊更密。拂曉,我軍守衛在城牆上的各營連利用居高臨下之勢,以密集火力壓制敵人。這時,謝團長親自率一排英勇的戰士,突然把城門打開,十幾挺輕機槍一齊向敵兵射擊,多數均立遭擊斃。其中有一名未死,當即用擔架把他抬到富貴山地下室的門口。本著國際紅十字會優待俘虜的仁愛精神,總部參謀處電召醫務所(即裹傷所)派醫官前來給予治療。但經派日語翻譯去詢問,他閉口不言。十二月十二日薄暮撤退時,他蓋著灰軍毯,安然的睡在地下。

 光華門戰鬥,我們遭到的傷亡不小,但戰績卓著,是非常值得稱道的。謝承瑞團長戰前業已抱病,後又為火焰灼傷,辛勞過度,體力已十分不行,所以竟在通過挹江門時因擁擠而被踩死了!聞者無不痛惜!

 十二月十二日下午,長官部召集的守城各部軍師長開會。下達總撤退命令。會議結束後,各軍,師長倉皇的各返指揮所。這時消息早已泄露於外,除教導總隊和各部第一線戰士還不知道外,其他消息靈通的各軍師的後勤人員早已焚燒文件,物資,收拾起自己的緊要東西,奔向下關。

 桂永清開完會,首先奔赴駐於城內的直屬團營和一個旅指揮所,傳達了撤退的決定,要求各旅,團以及少數部隊做掩護,其餘分向下關,三汊河各自集結,用一切可以渡江的辦法,橫渡長江。除隨身輕武器外,其他重武器,笨重裝備,糧食,物資,收拾起自己的緊要東西,奔向下關。

 桂永清開完會,首先奔赴駐於城內的直屬團營和一個旅指揮所,傳達了撤退的決定,要求各旅,團以及少數部隊做掩護,其餘分向下關,三汊河各自集結,用一切可以渡江的辦法橫渡長江。除隨身輕武器外,其他重武器,笨重裝備,糧食,物資等,全部銷毀。是時,有些部隊已先行動,又傳中華門已失守,城內秩序大亂。

 桂永清回到富貴山地下室後,在參謀長室召集參謀處長萬成渠和副官處長余易鱗(其他政治處,經歷處,人事科,戰地新聞報社已於數日前渡江,乘火車轉赴武漢)說明情況後,即令副管處人員撤到三汊河等地,並指示參謀處只攜帶少數重要文件,其餘全部銷毀。吩咐完畢,他向邱清泉說;“我們一同馬上走吧!”當時,紫金山主陣地的戰鬥仍很激烈,光華門的謝團也在竭力反擊。

 “你先走吧!我暫留下,再和各團,營通通話,研究一下撤退的辦法。”邱站著理他面前的一堆文件,冷靜的對他說。

 “那也好,處理好後,你趕快到三汊河來。我們到達江北後,還要組織收容工作。“桂永清向邱說完,立刻帶領幾名衛士和余易麟慌慌張張的離開了地下室,向三汊河奔去。

 桂永清走後,邱叫衛士把一堆文件拿去燒掉,靜坐在電話機旁,一隻接一隻的抽著煙,有時兩眼微閉,若有所思。

 參謀處長萬成渠吩咐我將機要文件和地圖,必須燒了才能走。我們作戰課的底稿,地圖又多,只得邊查邊燒。這時,小砲連代理連長嚴開運帶著興奮的神情來到指揮部。他沒接到撤退的命令,因剛打下一架敵人的飛機,特來向參謀長報告並請領獎金的(當時有規定,擊落敵機一架,獎金五百元)。我燒完作戰文件和軍用地圖後,地下室內,只剩邱清泉和他的兩名衛士。他對我說:”你受過傷,先走吧!“當我離開地下室,來到出口處,看見躺在地下的日軍俘虜,蓋著一床軍毯,紋絲不動,沒有任何人去傷害他。

 我沿著富貴山山麓下的碎石馬路走到和太平門交叉的路口,正遇見第六十六軍的部隊向城內走,我大惑不解。後來,我們轉移到開封後,清夜深思,我才恍然想起,南京衛戍司令長官部於十二月十一日午夜三時,曾電調第六十六的一個旅增援中華門。他們接到命令和集結隊伍可能較慢,途中又未奉到撤退的命令,所以還在混亂中行進。

 我大挹江門時已是深夜十一點了。通過城門時,“肩相摩,踵相接”,都不足以形容,簡直是前胸後背相互緊貼,擠得喘不出氣。我是被架抬起來擠出去的。

 到了下關,卻燈火通明。我沿著江邊走到三汊河,根本找不到總隊集合地點。沿江擁擠著成千上萬的人,叫罵聲不絕於耳。

 我是和傳令兵魏尚一起用一塊木板渡江的。為難之際,幸遇幾位憲兵劃著一隻小船過來,承他們搭救,我們才順利抵達浦口。


 灰沉沉的寒冬天空,雲色慘淡,冷風淒切。浦口街上門關戶閉,沒有瞧見一個居民。僥倖渡江過來的失群戰士,稀稀疏疏,三五成群的低著頭匆匆走著自己的路。戰鬥生活這時就像一條突然凝滯了的長河,使每個虎口餘生的人茫然不知所向。

 我和小魏沒有一支槍,沒有一把刺刀。懷著沈痛的心情,默默無聲的循著津浦路兩旁的小徑向烏衣走去。每行數十步,仍回首遙望可愛的南京,想念尚在危城中的同學和戰友們。“路漫漫兮修長”,我們如失群的孤雁,不停的向北走呀,走呀!

 十三日午後一點過,我忍著未痊癒的傷痛走到了烏衣車站,站上有出售饅頭的窮苦小販,我們胡亂買了些吃。這時,忽然由北向烏衣開來了一列裝甲列車,車進站後就慢慢的停下,上面下來一位中校軍官,他徑直到站台上向我們打聽南京方向的戰況,當時我上裝左上方佩有教導總隊參謀符號。我向他簡明介紹了眼下撤退情況,並說敵人海軍並未到達,浦口附近亦無敵人蹤跡。隨又取出一張總隊臨時作戰命令卡給他看,要求他允許我同車群浦口,以便掩護和接待渡江過來的官兵。他表示同意。我和小魏上車後,同他互相自我介紹,方知他是鐵道兵營長馮庸(但非領導東北義勇軍的馮庸),黃埔四期畢業,體型瘦長,態度和藹冷靜。列車方要鳴笛前駛,教導總隊胡啓儒旅長跑步趕到了。他是早已到站,不知在站外哪裡吃喝(烏衣站後有些搭棚的食堂旅店),聽到列車進站,知道列車要北上徐州。看見我正在車上和馮庸說話,笑嘻嘻的過來要求搭車,經我向馮營長介紹,當然他也上來了。

 這列鐵道裝甲列車共有五節,火車頭掛在最後,前頭一節是車的主體部分,裝有兩門加農炮,車廂頂上還有一架種機關槍,可以上下升降,槍的把手有專人握著,旁邊彈帶已經裝好。第二節車有一架蘇羅通小砲,砲口正指向天空,射手,彈藥手都做好預備姿勢。第三節是指揮室,前後都有看台,也即是馮營長和我們所坐的地方。第四節滿載荷槍的步兵戰士,總共約有一連人。每節的外層皮都裝有鋼板,軍容肅穆,警衛周密。

 列車緩緩地向浦口駛去,沿途首先迎到王敬久師長和他的衛士。他仍穿黃呢子軍服,外罩青毛嗶嘰的披氅。上車後,一言不發,不斷抽煙。斜靠起瞇著眼打瞌睡。據我所知,撤退會議開過後,他去通知在明故宮待命的第八十七師一部就走了,並未回過地下室。再次接上車的是老態龍鍾的衛戍司令長官部副參謀長佘念慈和胖胖的參謀長唐嗣(此兩人均由胡旅長向馮營長和我介紹的)。車行不久,又接到了俞濟時軍長和他的衛士,上車後都坐在指揮室的條椅上,各抽著紙煙,顯得有些疲倦。他們交談的只是哪些軍,師長是否過江。

 列車南下快到浦口了,忽聽說敵艦已游弋到了八卦洲。俞軍長等決定要馮營長回駛,不必在浦口掩護渡江大軍。因為他們急於想到安全地點和找唐生智司令長官。

 午後四時許,晚霞夕照,裝甲列車急駛到了滁州車站,我和諸位將軍一同下車暫息。不一會,看見唐司令長官由車站內慢步出現,後面擁了一群人。下車的將領忙向他行禮,我則站在五十米外觀望,聽他們談話。

 唐司令長官身披一件黃呢子軍大衣,內着呢軍服,衣領以下的幾個鈕扣都沒有扣上,頭上戴了一頂紅綠色鴨絨睡帽,頂上還有一個彩色帽結子,嘴上叼著一支香煙。

 這時,桂永清總隊長帶了一群副官,衛士也趕到了。

 桂永清離開地下室,丟了部隊來到三汊河已五點鐘了。據機電員高旭林和郭孔新(桂的衛士,以後進了軍校十六期,曾在我中隊任區長)向我談:他們和桂總跑到三汊河,找到了工兵團扎的一張木筏,就同桂總,余處長和幾名衛士登上去,立即向浦口方向划去。天色完全黑了,人多,划得很慢。約在半夜零時,才抵江岸。但不是浦口,而是浦口下游蘆葦岸邊。叢生的蘆葦長得有一人多高,蘆葦外的江邊,平坦如砥,淤積的污泥既寬且厚,又鬆軟,含水量多。桂總不知厲害,首先和一名衛士往下跳,腳剛落地,馬上就往下沈,愈沉愈深,未跳下去的衛士著了慌,迅速把綁腿取下接連起,將一頭丟給桂總和那名衛士,筏上的人全力拖拉,才算免遭滅頂之災。上筏後,判明位置,才有划到浦口。桂總身體早已發胖,在這兵荒馬亂之際,不僅找不到汽車,也找不到馬,鐵路上又不好步行,只好循著公路向滁州方向走去。

 到了滁州車站後,桂永清向唐生智報告了撤退經過,然後向唐請示是否可將餘部帶到開封整頓。唐當即表示同意。桂總回頭命令胡啓儒旅長留下辦理收容。

 “我只同衛士一人到此,身邊沒有錢。”胡啓儒說。

 ”余處長,你那裡交一千元給胡旅長。“桂永清轉身向余易麟說。余即從公文包裡取出一疊嶄新的一元一張的鈔票,點交給胡啓儒。桂永清命令我說:“你留此協助胡旅長,凡過江到此的,交待他們到開封報到。在車站聯繫好乾糧的供應,單獨過此的要酌情給予補助。“說畢,他帶著身邊全部人員和唐生智等乘鐵道裝甲列車北去。

 桂永清走後,胡啓儒旅長交給我一百元,吩咐照桂指示辦理,他和衛士就到車站後的小客店住下。我到車站找站長交涉,站長是一位皖北人,姓張,高大結實,約莫三十幾歲,誠實爽朗。我拿出”作戰臨時命令卡“給他,請借糧食和調用車輛,他慨然允諾,非常熱心的幫助我們,並領我去看堆積的袋裝米面,要我隨便取用。我叫小魏背了幾袋去換饅頭,小販要加工費,我立即先付了幾元,並要小魏在站內候車室發放。戰局變化已到如此慘狀,還分什麼你我部隊,我要小魏見來的就發給。

 我在滁州車站住了四天多,每天十點和午後三點左右都有敵機飛臨車站亂炸。警報拉響,我和候車的各部戰士急忙向站外地裡疏散。車站設有臨時紅十字站,凡受傷的都給以醫療和包扎。

 十四日上午,突然見到同學李慕超,肖冠濤。我趨步到他們跟前,相對久久的握著手,心情十分沈痛,都有再生之感。他們向我簡述了過江的情況。我接待後,請他們乘車到開封集合。我們即匆匆告別。

 小魏這次和我同過患難。他向我請假回阜陽探親,我想他的父母聽到南京失守,必定焦急和懸念,立即同意,給他十五元作路費,教他到蚌埠下車再回家鄉。

 十七日,胡啓儒聽說浦口,六合已有敵蹤,他和衛士慌慌張張的來到車站。十一點有列車到站,他就要我同他到開封向桂永清匯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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