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生夢死

01.

又一個聖誕時節，柳絮般的雪片悠悠落下，替清幽的巷弄笨拙地上了一層積雪。隨北風揚起的朱紅色花瓣娟娟飄落，在這漫天大雪的季節獨自展露鋒芒的梅花可說是格外的浪漫。

倚在朦朧街燈之下的少女打了個哆嗦，她被長版大衣半遮掩著的精緻臉蛋在皚皚白雪相襯下顯得是更加的甜美可人。

濃妝豔抹的她從口袋掏出手機，在瞥了眼時間後顰蹙，清秀的眉間添上顯著的不悅，貌似是對相約之人的姍姍來遲有些怏怏不樂。

紗奈子伸出白嫩的素手並微微弓起，抵在嘴前哈了口氣，望能換取片刻的溫煦。頓時被白霧繚繞的少女彷彿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一般，引得過路人頻頻回首相望。

她再次垂首，瞄了下那已過半的分針。「我的半小時可是很貴的。」那帶著煩悶的語氣這麼說著。紗奈子輕揉自身的眉間，大概是為了掃去一些從事八大行業總憂心被爽約的惆悵。

又盼了一陣子卻仍等不到來人。“來抽根菸吧。”她這麼安慰自己。

這是她在從事這項行業這一年來無形無影間沾染上的惡習。可說穿了，她也分毫沒有要戒除的意思。紗奈子自大衣的右口袋拿出鑲著金邊的菸盒，熟練的做著撣菸盒的動作。

見著此幕，本對她感興趣的男子皆識相的紛紛散去。

“畢竟沒有人會喜歡一個被蹂躪過的女人。”

見識到映入眼簾的又是這番景象，紗奈子像往常一樣垂眸不語。半晌後，「煩死了。」她輕聲咒罵著，本想抽根菸的好興致由於那群烏合之眾一掃而空。紗奈子注視著剛點上的菸，頓時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就和她一直以來的處境一樣，連自己也啼笑皆非。

02.

五條悟自黑暗中前來，潔白無暇的白髮在這漆黑的長夜中就彷若初曦般格外引人注目。他依舊是那般的豐流俊逸和從容不迫。

「女孩子抽煙對身體可不好呢。」姍姍來遲的男人這麼調侃。五條悟輕蹙了下他的眉間，骨節分明的手逕自奪過少女手上的菸蒂，面露無奈的將其丟落在地。用他那雙特意打亮過的古銅色皮鞋的覆在它之上，將那微弱的火芯硬生生弄熄。

手上溢滿空虛感的紗奈子吐了深深的一口氣，似乎稱得上是如釋重負吧，倒也對那支菸的最終歸宿甚是滿意。「來買春的人有什麼資格對我品頭論足？」少女沒有半分慍氣，語氣雲淡風輕得如同男人方才所訴說的只是生活瑣事一般稀鬆平常。就是有些惋惜的垂眼看向那隻被踩扁的菸蒂，畢竟那盒菸也是需要有一定經濟能力才買得起的。

將此幕盡收眼底的白髮男子嘆了口氣，落寞的莞爾苦笑。「我說啊，我出的價也夠買50盒那個了吧，別再對那隻菸戀戀不忘了。」

聞言的紗奈子先是愣愣，接著噗哧一笑。同樣對於自己看著一支被捻熄的菸頭哀聲歎氣的蠢樣感到滑稽。

「也對，快點開始快點結束吧。」

03.

他們並肩走著。

「來我家吧。」方才的男人這麼說。紗奈子先是怔了下，再點頭回應。

不得不默認，她挺納罕會聽到預期之外的答案。普通人廣泛會要求在愛情賓館，又或是她家，甚至說要在公廁尋求刺激感的也可說是屢見不鮮。她倒是第一次碰到主動提出要在家的，畢竟近而立之年的男人們大多都已結婚生子，這是不會有人考量的選項。

她知道的，他是一個很奇怪的男人。雖說做這一行遇到的都是些形形色色的人，可他與之不同。

男人有副好看的皮囊，翩翩的談吐，讓人稱羨不已的身材和龐大的財力。她就是想不透為什麼稱得上人生勝利組的人，為何會缺女人缺成必須跑來招妓的這番慘澹，又或者，就是這樣的人才會淪落成這幅模樣。

紗奈子抬頭望向五條悟一塵不染的雙肩和並未沾染上任何雪絲的髮絲，再伸手替自己拂去肩上沉甸甸的雪白。男人身上彷彿蘊含著某種特殊的磁場，可以讓自己不受任何外力侵擾，卻又在他主動牽起她左手時化為烏有。

「妳那麼小隻，走丟了怎麼辦。」

那是男人給的解釋。

“怕妳跑了而已。”

這是她替男人找的藉口。

男人的手掌漫布著薄繭，卻仍阻隔不住稍高體溫的傳遞。感受著自掌心逐漸擴散至全身的溫熱，她卻沒來由的，心律紊亂。

04. 

男人家中沒有想像中奢靡，一推門而入便能將其一覽無遺。撇除那目的明顯的加大雙人床和稍嫌突兀的酒櫃，其餘的擺設可說是十分精簡。

少女驟然轉念一想，又有誰會把援交妹帶到真正的住處？她在心底暗暗吐槽想法純稚的自己。她粗略的瀏覽男子家中的擺設，卻在轉瞬間被一幅格格不入的畫作吸引目光。

「你喜歡梅花嗎？」她看著加大雙人床前懸掛的捲軸，不禁提問。

 畫作取景自一個小山坡，而在翠綠的山坡頂端兀自孤獨的豎立著一棵綴滿淡粉的梅花樹，一位相貌與她有些相仿的女子正輕倚在其下。女子淺褐色的及肩短髮隨著迎面而來的朔風飄逸，嘴角似乎也因此而淡淡上揚。

然而少女的目光卻停駐在畫作右下角的娟秀字跡。

 “－－給我的梅。” 

「算是吧，但也不全然是。」遲疑片刻後，男人這麼回答。

｢需要讓妳準備一下嗎？」男人語畢後，少女頷首，倒也沒有繼續追問那模稜兩可的答案。

-

在得到男人同意後，紗奈子提著她進門便攜著的提袋並走進浴室。

男人的浴室明顯沒有任何生活過的痕跡，暫不提一進門便躍入眼簾的白霧色鏡面，也不論牆隅已結成的蜘蛛網，甚至連基礎的盥洗物都沒有。紗奈子嘆了口氣，將上半身向洗手台上的鏡面湊近，把已經微微蜷起的保護膜撕開至能清楚映出自身的全貌。

少女將自身及腰的長髮盤起，露出白皙的後頸。她俯下身，翻找提袋裡的物品。良久，拿出一雙性意味濃烈的黑色網格狀絲襪和爛大街的性感女僕裝。

雖說是女僕裝，但不仔細攤開來看的話，大概會被認為是塊破布吧，少女心想。她褪去衣物，遍布著大大小小吻痕的身體在鏡中毫無保留的倒映而出。她側過身，手輕柔的擦過脖頸上特顯紅紫的印痕。｢媽的，昨天那個死大叔還真狠。」她咒罵，昨日的痛楚彷彿還留存在血液之中。若不是後來有添上可觀的小費，按照少女的個性，大概會在當下就撒手不幹了。

紗奈子將其著上，看著鏡中暴露的自己，羞恥感和緋紅自腳底緩慢攀升至耳尖。鎖骨上鑲嵌著特別訂製的銀灰色名牌頸鍊，近乎要脫之欲出的胸前雪白，腰間的兩側被特殊的剪裁挖空，無論是誰來看都過短的裙襬下銜接的是被黑網格覆蓋的修長雙腿。

彆扭的紗奈子下意識地低頭將那堪遮住大腿根的裙擺向下拉扯，再喬了下即將滿溢出的胸口，卻自始至終於事無補。

在內心和自己拉扯無數回後，少女放棄掙扎。她彎下身在袋子裡掇拾起那有著標誌性的髮箍並戴上。

紗奈子昂首筆直看向鏡中自己，準備進行事前的最後整理。她理了下稍亂的鬢角，再替有些掉色的薄唇重覆上艷紅，卻在對上那雙黯淡眼瞳時忽地頓住。

—遽然覺得，有些陌生。

05.

紗奈子離開浴室，映入眼簾的即是滿地的狼藉和散落一地的酒瓶，再瞥眼望向坐在床沿的男人和其身旁的手機，紗奈子隱隱臆測莫約是男人和電話那頭的人發生了爭吵。眼尖如她，還發現了剛才還展示在牆面的畫軸，已遭扔於一旁，因此大機率是個女的，且不撇除正是那幅畫中的女子。

不過少女置之一笑，倒也沒有放在心上，因為她的服務內容本就不包含排解男女間的感情糾寡，更遑論在九成的狀況下，她都恰好是那條導火線。

她向男人走近，大喇喇地直接跨坐在男人的腿上，有意無意地用私處輕蹭男人逐漸發燙的下半身。

 五條悟稍稍抬眼，莫約是對她年紀輕輕卻熟練不已的動作感到詫異，抑或是對於她一個弱女子在大冬天隨身攜帶性感尤物的事實覺得納罕。不過男人仍是那般好整以暇。

「原來這就是未成年少女勾引男人的一向手法嗎？」他的右手嵌入少女的髮絲，不羈的笑裡蘊含著一絲狡黠。另一隻手則攬過她的柳腰，把少女向自己更加摟近。

隨著男人灑脫的談吐，那伴隨著濃烈酒精味的氣息溢滿了旖旎的氛圍。

「主人不喜歡嗎？這可是老饕們的最愛呢。」 她的手則不安分的攀上男人的肩，挺直身子，給男人一個繾綣的吻。 

－  

憑藉著以往的經驗，先是隔著布料輕輕摩挲，再紗奈子拉下男人的底褲，那有著駭人尺寸的硬挺就這麼聳立在她眼前。

呈跪姿的紗奈子淡淡倒抽了口氣。”這個吞得進去嗎？”

而男人似乎看穿她眼底的猶豫不決。「怎麼，後悔了嗎？」

腦中閃過男人出的天價，紗奈子搖頭，婉拒男人的好意。

她白嫩的素手在男人的分身上套弄，再隨同應時的輕捏和玩弄，本就驚人的柱身再漲了一圈。

紗奈子含住男子炙熱的前端。先是輕咬，再來是舔吮。伴隨著熟練的技巧，她隱隱感受到性物頂端分泌了淡淡的腥味。

少女將男人身下的滾燙一口氣含入，感受著性器的前端抵著自身的咽喉。倏忽的深喉使紗奈子的眼眶泛出些微的濕潤。那不適的感覺逼迫自己把頭往回縮了一些，卻被男人忽然覆上的手掌硬是下壓，並反反覆覆的上下施力。

被奪走主導權的紗奈子由於喉嚨深處猛烈且不間斷的撞擊而彷彿被抽離一般，視線和意識有些矇矓。

伴著男人的一聲低吼，一股熱流在她口中擴散，那股白濁隨著嘴角緩慢滲出，畫面好不色情。

男人喘息，滿意的勾起嘴角。他掂起紗奈子的下頜，用指腹抹去濁液，因酒精而迷茫的眼底充斥滿滿疼愛之情。

「那接下來輪到我了呢。」

「咦，等等……」紗奈子慌了，明明當初說好的並沒有這個部分啊。

 但她不合時宜的答覆卻在這曖昧的氛圍中化為泡影。

06.

男人的吻輕輕落下，先是額前，鼻尖，雙頰，最後是唇瓣。彷彿是在對待極為珍視的收藏品一般，溫柔得不可思議。不止於淺嚐輒止，他用舌尖撬開少女半闔上的柔唇，蠻橫卻又小心翼翼的探索每一個角落。

那帶著龍舌蘭氣味的吻毒辣辣的侵蝕著她的口腔，讓人窒息卻又甘願深陷於此。

「介意我撕了它嗎？」男人試探性的問，大手在她胸前簍空的設計上游移。然而雖說是詢問，他急促的吻並沒給紗奈子任何回應的空隙。

帶著酒精味的呻吟聲流淌在兩人纏綿的空間，無一處倖免。

紗奈子比誰都清楚要和嫖客在各取所需後立刻撇清關係，偏偏千愁萬緒皆在對上男人雙眼的那刻消失殆盡。

男子的眼底彷彿曾有千萬星辰殞落，既澄澈卻黯淡，是那般美好又悲傷得讓人流連忘返。少女似乎在片刻間諒解了劉禪樂不思蜀的難言之隱，因為她也正深陷在男人深邃的眼眸之中，痛苦卻又不能自拔。

她認得的，那是被拋棄的神情。她深刻知道她感同身受，她想出聲撫慰，可千言萬語卻全梗梗在咽喉，只能順著男人直抵花心的頂撞化為陣陣嬌嗔。

隨著男人腰肢前後加速的擺動，彼此間的喘息也愈來越急促。男人溫熱的吐息毫不避諱的徑直吐露在她的耳畔。她想避開，卻被那該死的性慾支配，手腳不自覺搭上男人的身軀，再配上適時的收緊，引得男人又是一陣低喘。

｢做我的女人好嗎？」男人話一落，大量白濁自身下湧出。男人大力喘息著，汗滴沿著鮮明的下顎線滑落至少女的淚溝。少女的手輕輕撫上男人的側臉，她想發聲應許，卻驀然發現他眸中倒映的是其他女人的影子。

但在恍神之際，卻又被男人不間歇的愛撫而逐漸吞噬。

07.

在翻雲覆雨過後，紗奈子躺臥在熟睡的男人胸膛上。男人溫熱的吐息徑直吐露在她的耳畔，有著肌肉線條的手則圍繞在她的腰間。

尚未被睡意淹沒的她輕撫著男人精緻的五官，意外柔順的白髮、深鎖的眉頭、纖長的睫毛、高挺的鼻樑、略失血色的薄唇和鮮明的下顎線。

她的目光停滯在男人頸項上的銀製項鍊，而其上綴著一個銀色方形。那是她方才就想追問的。

再次確認男人深睡的容顏後，紗奈子將它從男人脖子上解下。她將其打開，映入眼簾的卻是張和少女神韻十分相像的精緻臉蛋。在一怔後，她忽然憶起方才畫軸中的女子。她扯了扯嘴角，推開男人的胸膛，緩慢抽離他的臂彎。

「這還是第一次這麼討厭和別人長得那麼像。」她苦笑道。

08.

後來的少女又回到了那片梅花樹下。

她望向自遠處緩慢前來的陌生男子，淡淡揚起了嘴角。

「看來今天的客人比較有時間觀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