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流年|【1】小普
她最近的名字叫小普,尽管她用第三人称自称的时候并不叫小普,头像还是我认识她时用的那个玫瑰灰,我理解这种感受,像是佩戴在胸前的徽章。小普喜欢用第三人称自称,像以前80后在网上写的疼痛文学。我只在转载她的帖子前和她有过短暂且客气的交流,聊天框填满波浪符和爱心。忘了是那一年的夏天、秋天或是什么时候,她在当时还是私密论坛的豆瓣x组发了一篇帖子,是只看标题就知道会被管理员加精的帖。彼时的x组成员大多还有一点早期互联网的遗风,喜欢分别的情节和敏感的文字,像是写一个安妮宝贝那样的女主用昂贵的玫瑰花在慢镜头里打架,与情人聊哲学直到凌晨两点,沉浸开放式关系又自我怀疑,抽最冷寂的烟。那三天我和很多人一起等着更新为她的往事心碎,最后她做了一个投票请大家选出最有好感的故事男主,我好像是选了一个不吸大麻的B,网友们选的C,而她以为大家会选A。
一年后我又在另一个比起x组平常很多的小组见到她,正因发言与旁人有分歧被群起而攻之,又因为帖子标题带了一个错别字被大家嘲笑。有人翻出她的母校很普通,说她未免太过自信,对专业的认识水平也未必高,她与人争执了很多天,那个错别字也还是挂在标题的第一个字。我便无端猜想她一定是喜欢张爱玲的,而事实也果然。
我去小普的主页,看她在这一年里写了很多的日记,也是她的照片(意外的水一样冷的五官)让我想要去配从前流行的窄框眼镜。她那天鹅一样的文字时刻诉说着:上天并未给她完整的爱和家庭,却给她足够让自己满意的容貌与头脑。我便知这是我在生活中绝不会接近的人,太锋利又太高傲,尽管她常言自己所处之处仍旧是泥潭。小普说:我像是走错路的80后,活在100年前甚至200年前。我偷窥着她用力为普通的生命与时刻赋予艺术化的意义,以求填补一点无法自洽的空洞,并为自己的一切都“洋洋得意”(小普原话),有时单单是隔着屏幕都感觉到危。但她的优越也实际得显著——破碎的原生家庭时而又很温情,在我无法抵达的城市有可以住下的家。
然而我和小普在一些本质上又是相似的人:有相似的理想,相似的傲慢,相似的计较,相似的恨,相似的坏,相似的无法自洽。像她总说起父亲的家暴,却在陷入回忆时又坦言“他毕竟是我父亲”这样的话。我们都被失去了很多无法复原的东西,为着无法圆满的逻辑像是不自律一样悔恨。有时也说不出她和我谁更天真,她是诗人,而我更像是工人,有时觉得是她,有时觉得是我。最后这些这也并不重要,我跟她毕竟从来都是这世上最陌生、最遥远、最匆匆、最过客的人。
我的花让我开 我的花让我自己开
你适合你的 我适合我的垂败
我的花你别戴 我的花让我自己戴
你拥有你的 我拥有我的姿态
这个世界像蕾丝般柔软 在我送上我的空洞
到你华丽的大手之前
黑色眼睛的天使
Say goodby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