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亞彩虹週」電影節點評
同志電影節,大部分人應該知道,在香港的一個已有超過三十年歷史。紀錄片電影節,也不算新鮮事物。全球最大的紀錄片電影節「HotDocs」,在加拿大多倫多舉行也有超過二十年了。兩者合併(溝埋做瀨尿牛丸)倒好像未有所聞,當然,在同志電影節會有紀錄片,在紀錄片電影節中有同志題材電影,那是一定有。
「歐亞彩虹週」可能未明所指,英文是「EU-Asia Rainbow Docs」便比較明碼實價,不過同志電影和紀錄片可能是兩個比較少人有興趣的電影品種,所以受關注程度不算高。卻得力香港政府,在電影節開始前,發生了台灣參展的《同愛一家(Taiwan Equals Love)》因被要求刪剪片段,製作團隊拒絕並放棄參展,節目臨時取消,引起大家對香港電影審查的疑慮,得到意料之外的宣傳。
是次電影節共有16部電影參展,減去台灣的一部,其中8部因片長在60分鐘之內,和另一部短片合併一場放映,因此前後共8天完成,勉強算是一週的時間。而稱之爲歐亞,因為主辦的歐盟和香港歌德學院,歐洲片自然佔多數,亞洲片只有日本一部,印度,韓國和台灣各有一部短片。另外中東地區,或稱西亞,如伊朗,沙地等,而土耳其這個歐亞交界的國家,而故事主人翁是敘利亞人,也可算作亞洲片。在開幕日,主辦方發言時,提到看歐洲今日的情況,相對於亞洲地區,看看有甚麼啟示,可以借鏡,融合自己的文化背景,爭取平權。另一種看法,可以是歐盟利用同志文化較先進,而展現其軟實力,試圖影響其他地區。
這裡,我只將重點放在電影上。先談亞州的幾部:
《日本酷兒 (Queer Japan)》,其實在上年同志電影節已看過,在不同城市的不同人物,讓大家見識日本的酷兒文化,跟潮流文化相比,他們也一樣有其獨特風格。同志議題一向在日本是禁忌,但在地下環境,一樣有其發展空間,而近年社會有點急起直追,變化相當快,甚至有變性人被選入議會,這部電影絕對是日本同志文化的入門。
《大邱的彩虹(Queer053)》,雖然是短片,但也超過30分鐘長度。韓國也是一直對同志不太友善的地方,例如在遊行活動中,會有保守派人士欄截搗亂,甚至武力對待。在大邱便是出名保守的城市,但偏偏這裡,是在首都首爾之外,能首個主辨同志遊行的地方。由少數人開始,處處受打壓,威嚇,他們堅持着,一年一年下來,變成有相當規模,歡樂友善又和平的活動,而且越做越大,越來越多贊助。連市政府由當初拒絕拉上任何關係,後來主動商議,希望合作,推廣城市和旅遊項目,當中的年輕人參與和活力的展現,功不可沒。他們一首主題曲《We are here and everywhere》,竟然令人聽得熱血沸騰!
《同愛一家》拒絕刪片段而退出,是十分可惜,台灣在這議題和相關的電影特别多,正反映他們開放的社會環境。不過,亦有另一部台灣短片《游移之身 (Moving In Between)》參與,亦證明他們的接觸點,是廣泛又多元化。這一部只有約半小時長的短片,講一個男生要透過手術去變回他個人認同的女生。這個題材在歐美近年已漸多,片中主角Erica是導演在日本認識,難得她願意將自己的故事說出來,在華人社會是極大的禁忌,正如Erica提過,讓大眾多認識了解,希望後來者的道路,不用再同樣崎嶇,這種視野,令人敬佩,好人一生平安。
《犀利亞先生(Mr. Gay Syria)》,上面已提過這是土耳其電影,但説的是敘利亞人的故事。敍利亞連年戰火,居民都盡力逃離,在土耳其便有不少敍利亞人聚居。當中有一些同志的,在比較開放的地方,也享受偶然做自己的自由。其中有已定居德國柏林的人,知道有世界同志先生(Mr. Gay World)這活動,想到不應該沒有敘利亞代表,於是到土耳其,聯絡居住該處的國人,有些人有興趣參與,但想到一旦成事,可能會在媒體出現,恐怕家人親戚發現,後果堪憂。最後只有五個出來初選,而一位只有23歲的髪型師當選,準備到馬爾他出席大會。可惜他拿不到簽證,無法出席,那位居於柏林的發起人代他列席,算是讓敍利亞的名字出現於大會。這位髪型師已婚(奉父母之命)並有一女兒,想不到,他的參選報導被家人看到,父母大動肝火,妻子帶了女兒回娘家,一夜之間,他的生活天翻地覆了,無所適從。很多我們覺得理所當然的事,在某些地方卻完全得來不易。
《聖城罪人 (A Sinner in Mecca)》,最不似同志電影的一部,可以歸納為旅遊電影。不過導演和主角(同一人)是同志,是沙地人,但已移居美國,並和一個白人結婚。他身為一個伊斯蘭教徒,覺得一生人一定要去麥加朝聖一次,他自己因着同志身分,怕不被接納,也怕人身危險,一直迴避。今次決定成行,並全程以手機拍攝記錄。簡介說在聖城拍攝是禁忌,因此大家看到的很多是偷拍,不過,全程相當詳細拍攝,有些鏡頭明顯是同行的人拍攝他的活動,更有他訪問一些朝聖者的片段,不是偷拍吧。影片就是紀錄他這次朝聖之旅,每一個程序細節都提及,想不到是如此艱苦的旅程,而且到處是人,非常混亂。比較意外是他體驗一個儀式之後,先休息一下,便到旁邊的一個大商場,喝一杯星巴克咖啡!那星巴克標誌是特別改動過,看不到美人魚的面孔,因為回教國家,女性面孔不能在公眾地方展露吧。
《東德蕾絲的愛慾 (Uferfrauen - Lesbian Life and Love in the GDR)》 ,開幕電影,請述六個女同志在東德成長時的故事。社會主義國度對同志態度尤其嚴厲,大家的故事有其相似之處,也有其個人的獨特,在城市和鄉村也有頗大分別。可惜除了她們現身說法外,沒有任何其他舊影像,有時會回到當年的地方拍攝,但已事過境遷。
《午夜皇后 (Queens of the Night》 ,說到同志,總會提到變裝皇后。這部法國片便找來十多人閒話家常。相對以前,他們都較開放,不少人在日間有正職,晚上來玩票一下,也有人以此為業,甚至得到家人支持。要裝扮得好,購買服裝假髪之類,所費不菲,加上一絲不苟的程序,花的心血時間金錢都不少。有些人只為自娛,有人為觀眾而追求更高境界,旁人無須指指點點。
《愛到80歲 (Living. Loving.)》,瑞典片,說的是一間為同志而設的老人院。其實一提到老人院,歐洲的和亞洲的一定相去甚遠,還要說為同志而設的,真是只有羡慕份兒。其實在香港已有人倡議,但今日的環境,連性傾向歧視立法工作仍在拖拖拉拉,而國內的性小衆服務組織可以一夜之間被封號,還可以寄望甚麼?
《超級家庭 (All Together)》,意大利片,看簡介便令我想起另一部美國片,當時亦有一篇文字可參考。同樣是一對男同志,找到一位女士捐出卵子,再由代母懷胎(美國片則是同一位女士),最後也是生了一對孖仔。而這些超級家庭,自然包括兩位父親,兩位母親的角色的女士,和其他家庭成員,連兩位女士的現任丈夫,也包括在內,大家都愛護兩個小朋友。而兩個小朋友也在充滿愛和關心的環境下成長,經常笑口常開,甚至戲稱自己是two little devils,大家都感到他們是可愛活潑。很多人經常強調家庭成員的血緣關係,但一個家庭的開始,不是由兩個沒有血緣關係的人展開的嗎?
我們這一家人(Roman和Nyro的故事)
《心心雙印 (Gay India Matrimony)》 ,印度片,導演有朋友踏入適婚之齡,有人會交由父母安排,有人會幫襯現代媒人服務,最後導演向不同的人士訪問,看看她們對婚姻的看法。不出意外,大部分人仍是相當保守,尤其是同性婚姻。不過,能夠大家各自發表,能夠聽不同的意見,如果能反思一些荒謬的說法,也許是改變的開始。
《從不定性 (Genderblend)》 ,荷蘭片,性別浮動,是近年熱門的話題。導演找來五個年青人,細說他/她們的心事,和經歷。其實,不少人只是不要依循世俗的價值觀,要顛覆性別固有的觀念,不想被局限。在訪問之中,導演要求在一個圖示中,一邊是男,一邊是女,要求受訪者為自己畫一個定位,偏向男或是女,結果大部分人都在上面塗鴉,沒有人認真地去定位,那不正好是浮動的意義嗎?其中一位年輕人的話值得大家思考一下,我們不須時時刻刻都想着性別的問題,我們出去吃飯,不必要去決定以男生還是女生的身分去吃。好了,如果和另一個人交往,產生了好感,而大家都是同性,那是否就是離經叛道?不能再發展下去呢?
結語:這是第一次有同類電影節,也很有可能是最後一次。原本我覺得可有可無,因為同類電影一直存在。不過看完電影節,或者在亞洲地區,其實是有需要。如果純粹比較歐亞地區的同志文化的差異和進展,很明顯有很大落差,有些地方通過同性婚姻法已有近二十年,也發展出不同的議題。不過在亞洲地區,仍在談出櫃,初探不同婚姻定義,但也明顯缺少了中港台的input,小了一點平衡。台灣自然是走得最前,在網上可找到的影片也多的是,反而香港是有點模棱兩可,好像很國際化很包容,但也同時在法例上落後保守,然而紀錄片數目一向不多。大陸則肯定有不少年輕人做這些紀錄工作,甚至不理會當局的規定,也因此不會拿到放映證,無法公開放映。不知道是否也不能到國外放映,實屬可惜。
小插曲:在一個星期六下午,安排了兩部談變性議題的短片。入場時竟見有家長(男性)帶同一位小男孩入場,目測大概七、八歲。由於不是三級片,沒有職員查詢,我倒滿腹疑問。先不論電影議題,電影節的電影很多是只影一兩場,因此通常不會做中文字幕,所有非英語片只有英文字幕,所以對年紀太小的小朋友,肯對有困難。再加上電影的主題,很難想像家長帶同小朋友入場,碰巧第一部有不少性的影像,終於在十分鐘左右,他們便離場,沒有再回來。我懷疑是家長對「歐亞彩虹週」有不同的想像,我經常指出,香港人對彩虹情有獨鍾,但偏偏不會聯想到和同志議題有關。
附錄:《鮮浪潮》短片節內有兩部本地製作的同志題材短片,順道一提。
《非婚之婚 (Like A Marriage)》 ,兩個男生已同居一起,但其中一個順應父母之命,要結婚,找來一個女性朋友作「形婚」,但婚後沒有一起住,仍然是兩男同居,結果母親突然到訪,左閃右避的窘景。「形婚」題材,李安在其作《囍宴》中在1993年已探討過。今時今日的年輕一代,相信不會再信再一套,所以很欠說服力。
《生者如斯 (Live On Without Me)》,兩個女生一起生活,其中一個曾結婚並有一女兒。突然這個媽媽意外身亡,那位婆婆自然覺得因血緣關係,孫女要由她撫養。有點似去年台灣片《親愛的房客》,或者這是更貼近現實的同志世界,生活的問題,繼承的問題,跟另一部在主題上相差很大。幾個演員也非常出色,特別是小女孩。不過婆婆的角色似乎有點過份定型(在恐同心理上),因此最後改變便過份簡化。倒是,大家值得思考的是,如果大家都以小女孩的福祉作出決定,她已經失去母親,現在還要在婆婆和另一個媽媽中選一個,豈不是更痛苦?即使不能三個人一齊住,互有來往,保持關係,不就是兩全其美的方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