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眠人/05
北方入夜,著實涼的秋,豆雨聲來,夾帶風聲。
「古人都睡了,我怎麼還在這阿!」高玄光自主性逛了一圈驛站後,才知道古人這廂房可真是簡陋至極,連床都是實實的硬板,沒躺都腰痠。
但自從那幾聲噴嚏後,他的確有點嚇到,深怕古人看見他就往他身上砍上幾刀,所以抱怨聲也消停了,只能啞巴吃黃蓮,坐在門外,吹著風。
「不對啊!又是風又是沙!」
他一番恍然大悟,不對啊,他在夢中本應該毫無五感可言,怎麼沙能進他鼻?現在還能吹得著風了?
吹著吹著,不知是冷還是害怕,自己也打起哆嗦來了。
風吹著驛館的房窗微微作響,梁爽與陸允飛同一廂房,雖不合規儀,但他堅持,畢竟再怎麼小兒無知,也懂得自己的命價值連城。
「皇子,盥洗後您先入眠,末將會守在門口。」陸允飛其實也不習慣跟另一個男孩同寢,怪彆扭的。
「陸將軍。」梁爽停頓了一下:「沒外人的時候,就叫我爽兒吧!」知道不合禮制,但他相信陸將軍不是個心會僭越之人。
陸允飛也倒順風,「好,爽兒!哥會護著你的!」
梁爽聽到了這聲哥,像是吃了一劑定心丸似的,想想以後就得跟著哥相依為命了,雖望不著未來,但也無可奈何,乾脆閉個眼還真的就睡上了。
「孩子阿!」陸允飛聽到微微的鼾聲,笑了笑,真還是個純真少年郎阿!
地上楓紅湛如血色,秋風狂掃宛如踏聲一般,像個警鈴似的嚓嚓嚓葉脆聲不止,雖已入了北朝,但守夜的陸允飛心理還是不踏實,這一路上刀光血雨,總覺得入了人家地盤也並非是個底。
坐在外頭無趣的高玄光覺得不對勁,怎麼有個味?那麼濃?
「叱!悶不住的葫蘆還是來了!」外頭快步輕飛的踩踏聲雖不大,但還是逃不出陸允飛的耳朵,他警戒的拿起長刀,細聲靠門,靜觀其變。
一下子,那踩葉的窸窣聲已走遠,過不久,則是陣陣濃煙竄進房內。
「不好了,失火了,快叫119。」高玄光自知自己講錯了,但他現在真的好想念電話跟消防車,他眼前就是熊熊烈火,站在那都要嚇傻了。
「不好,走水了!爽兒,快起來!」陸允飛用自身的披風掩著梁爽,這少年還一臉迷濛呢!眼看這野火不盡,整座驛館皆陷入火海,北朝侍衛們也不像一早的軍紀嚴明,只見有些救火有些救人有些喊著走水了,整園都亂成一團。
看著梁爽被嗆的快陷入昏迷,也無暇管會不會落得叛逃的下場,只聽見陸允飛自己解釋了一句:「哎呀!事急從寬,爽兒你把我抓好。」
只見兩人一躍而上,立刻沒入了黑夜之中。陸允飛從小就是個江湖底,十里輕功對他來說根本小菜一疊,只是身上抱著個那麼大的娃兒,倒是真的有點難使力了。
本還傻在那欣賞烈火熊光的高玄光,一眨眼的工夫自己像是練就移星換位之術,咻一下就來到了樹林。
「火呢?火呢?這又是哪?」
高玄光的小心臟真的受不住,一下拿刀砍,一下放火燒,一下又瞬步移位,拜託請讓我回魂了好不好老天爺!
「不愧是南朝第一名將,足上無泥的輕功真是讓我見識到了。」林中深處漆黑一片,突然發出個程咬金的聲音讓陸允飛稍微慌了手腳。
「靖王怎的,不去救您的同胞,倒來這欣賞我這三腳貓功夫了。」陸允飛穩了一下,仍把皇子扶得緊緊。
「他們生死與我何干,我此趟的目的可不是救他們,倒是你們,怎到這來了?」靖王搧了扇,不難看出此人不慌不亂,早已理好頭緒。
一切事出突然,梁爽好不容易踏實了地,終於能喘了個大氣,卻又咳個上氣不接下氣,狀態跟高玄光差不多。
「剛剛事態緊急,絕非有意逃跑,望靖王體諒。」
「陸將軍您誤會了,我沒這意思,倒是我們保護不周,才要請皇子與您見諒。不過,現在就只剩下咱們三人了,好不孤單。」元靖話是這樣說,但怎麼嘴揚著笑意,這人是有病嗎?
「怎麼會有這場火?王爺可有想法?」陸允飛懶得管這顏面神經失調的病症,一心擔憂是否是內奸混入驛站對皇子不利。
「這兒還不是說話的好地點,咱們先走吧!」也是,更深露重,遠方的驛站濃煙密布,還能稍稍聽到士兵們的尖吼聲,元靖不選擇往回走,引的是另一條路。
「請!」元靖用白扇指了個方向,陸允飛知道他不打算去救那些同袍了,本想問問居心何在,但又覺得關自己啥事,於是又閉口了。
陸允飛帶著驚魂未定的梁爽步行往前,絲毫不認元靖為夥,毫無等待之意,元靖倒也不以為意,搖著白扇站在後方,裹足不前,只遠遠望著前方男子的身影,抹上一層憂傷詭異的眼神,輕聲碎語:「陸允飛,就是你嗎?」
而高玄光此時倒也跟元靖站在同一陣線,唉聲嘆氣苦苦哀道:「什麼!又要走?」